这样的文人墨客,平日里虽也会到处吃喝,却并不会选团团食肆这种新店,他们今日能来,不过是为了看一眼裴少卿的墨宝罢了。
但来都来了,就没有让人如此离开的道理。
沈如意眼睛一转,道:“各位阿叔阿哥,留一份墨宝吧,小店笔墨纸砚都有哦,到时候可以同诗仙哥哥的墨宝摆在一起,多好看呀。”
小姑娘声音清脆,她一开口,那些文人墨客们便也有些意动,当即就有人道:“我诗赋拿不出手,倒是粗通笔墨,老板不嫌,我想给老板写一幅字。”
沈怜雪满脸欣喜,沈如意开心道:“多谢赐墨。”
这小囡囡,真是让人喜爱。
文人们三三两两,有的讨论诗词,有的则直接大笔一挥,写一副大字。
写的内容大多都很平实,不是恭喜发财,就是好运连连,甚至还有个写珍馐佳酿的,倒是很应景。
待他们三三两两写完,还跟沈如意道:“团团老板,下次我们来,可能留一份烧鹅?”
沈如意怕胸脯:“没问题。”
于是,文人墨客们便高兴而去。
待到今日关门,又是所有食材都卖空,沈怜雪见孙小吉一直没走,便道:“晚上没差事,你就领着巧姐先走,晚上天黑,仔细她害怕。”
孙小吉咧嘴笑道:“没事老板,只要我在,姐姐就能好好的,咱们铺子里男人少哩,我跟苏掌柜晚些走也安全些。”
他倒是个仔细人。
沈如意想了想,便道:“那就多谢你,待到发红封时我会多考虑。”
孙小吉忙摆手:“老板可别这样,我跟家姐都能有差事,已经很感激,怎好叫老板破费。”
沈怜雪倒是没再多言,只看了看孙巧姐,柔声问:“巧姐,今日如何?”
孙巧姐只是怕人,却并非真的疯癫,沈怜雪带着沈如意,又是个温柔性子,她便也不怎么害怕。
听到沈怜雪的问话,她羞涩一笑:“挺好的。”
能有这样回答,都令孙小吉差点没感动哭泣,他领着姐姐给沈怜雪鞠躬,沈怜雪便让他跟着一起锁门归家。
她牵着沈如意的手,身边是刚睡醒的李丽颜,道:“丽姐晚上没活计,以后早点回去,仔细耽误休息。”
李丽颜揉了揉眼睛,笑着说:“那不行,如今关门晚,你们自己回去我不放心。”
“反正我这人好养活,哪里都能睡,不耽误觉。”
她很坚持,沈怜雪只能劝一句,便不再多劝。
娘三个慢悠悠走到了家,沈如意刚要推开杂院的门,余光就看到巷子里隐约有些身影。
沈如意眼睛一亮:“爹爹!”
随着她的声音,裴明昉骑着高头大马出现在巷子里。
他似乎才从政事堂出来,身上还穿着公服,面容在月色的照耀下显得有些疲惫。
但似乎因沈如意的那一声爹爹,他眼眸里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团团,沈娘子。”
裴明昉翻身下马,他把缰绳递给裴安,走上前来同李丽颜点头示意。
然后他便弯下腰,很是自觉地抱起了小闺女。
“今日有些晚了,”裴明昉同沈怜雪一边说,一边往杂院里走,“生意比前几日好些?”
倒也不是生意更好,只是今日的事情多罢了。
沈怜雪抿嘴笑笑,仰头同他说裴少卿赠诗的事,裴明昉抱着女儿,低头听她细细讲来。
这一家三口不多时就上了楼,谁都没有注意到,李丽颜跟在她们身后,脚步越来越慢。
待到他们三个很自然地进了沈怜雪家,李丽颜才慢条斯理上楼。
“今儿天气好呀好,”李丽颜笑着自唱起来,“桃花红了水儿蓝。”
待进了家门,裴明昉便自己掏出帕子,同沈怜雪要了些水仔细擦拭。
他忙了一整日,手上还有些墨迹,正斑驳在手指上,一时半会儿擦不干净。
“今日太忙,来不及休息,就弄脏了。”裴明昉道。
他这几日都未曾过来,沈如意心里惦记,却很乖巧地没有多询问。
裴明昉却自己主动细说。
沈怜雪眉目松动,听到这话,又问:“大人朝里事多吧。”
裴明昉对她们母女从不遮掩,闻言便道:“尤家出了事,同僚们相互攻歼,似非要闹个你死我活。政事堂如今群龙无首,官家又昏厥不醒,自乱成一团。”
沈怜雪一听,颇有些吃惊,就连沈如意也啊地张大了嘴:“爹爹,那怎么办啊。”
裴明昉一进这温馨小租屋,所有的疲惫和乏累都不见了,他眉目舒展,身上的冷硬全部消散,只剩下柔情和慈爱。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他们吵他们的,我做我的差事,”裴明昉擦干净手,从袖中取出一份册子,捧着递给沈如意,“这几日抽空给你写了新的九章算术口诀,你若有看不懂的,回头让少卿教你。”
沈如意:“……”
沈如意哼了一声,扭头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