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意吐了吐舌头,过去寻母亲给他配餐食。
裴少卿的口味就是裴家人的口味,跟大长公主还不太相同,他也喜甜,只不过没有裴明昉那么夸张,同小女儿的口味差不多。
今日正好是青梅酱烧鹅,沈怜雪取了一份留着自家吃的鹅腿给他,又选了桂花糯米藕,凉拌菜和椒麻拌面端上桌。
末了又现炒了一份炝炒白菜,陪着刚炸出锅的茄盒端了上来。
种类不多,却样样精巧。
裴少卿看了看别人桌上的火锅,又看了自己的小桌子,只好叹口气:“一人用饭,吃火锅确实没什么趣味,这餐食已经很好。”
他说着冲沈怜雪道谢,然后道:“不知可否让团团老板陪我坐会儿?”
沈怜雪笑着点头,道:“裴少爷先用饭,我后厨事多,先去忙了。”
裴少卿下意识就想起身,腿上动了动,又生硬坐下来。
“老板你忙。”
待沈怜雪走了,沈如意就过来坐到他面前,双手撑着下巴趴在桌上看他吃。
“大哥哥,你就是过来用饭的?”
裴少卿睨她一眼:“是也不是。”
沈如意点头:“哦。”
“烧鹅好吃的,之前在爹爹家里做过一次,你没赶上。”
裴少卿:“……”
说起这个,裴少卿就很是哀怨。
正巧裴劲很懂事地挡在了两人之前,遮挡住了大多数食客的目光,裴少卿才道:“二叔也是,家里请了雪婶上门做厨娘,居然不知会我一声,到头来只有我一无所知,什么都没吃到。”
裴少卿冷哼一声:“抠门。”
沈如意冲他做鬼脸:“哦大哥哥,你不可以说爹爹坏话,小心我告诉爹爹,你要被奶奶教训了。”
裴明旭常年不在家,裴少卿的母亲过世也早,家里只有裴明昉和赵令妧管教他。
小的时候,大多都是裴明昉管,但现在他大了,也是汴京有头有脸的裴小少爷,裴明昉就不怎么再多管他。
但二叔不管,还有谁都能管的祖母在。
裴少卿被小堂妹一噎,一口烧鹅差点没噎在喉咙里,他塞了一大口面条,把烧鹅咽下去,这才咳嗽两声,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
“我好伤心,你就向着你爹,忘了大哥哥对你的好了。”
沈如意嬉皮笑脸,也不躲闪,任由他捏自己的脸。
“都好,都好,我逗你哒,你快吃吧。”
于是,裴少卿便也不多言,开始好好用饭。
他用饭的动作很好看,一切都是慢条斯理,却又流畅自然,一顿饭用下来,沈如意竟然看得很专注,甚至还学他喝汤的动作,自己捧着小碗在边上喝。
待到桌上餐盘一扫而空,裴少卿才低叹一声:“舒坦。”
沈如意问:“大哥哥吃饱了吗?还要再加吗?”
裴少卿从袖中取出帕子,轻轻擦嘴,摇了摇头道:“不用了。”
他擦完嘴,把帕子翻了个面,又开始擦手。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都是不徐不慢,有一种让人精心的魅力。
沈如意就那么看着他,也跟着静下心来。
裴明昉擦好手,对裴劲比了个手势,然后便起身,道:“用完了饭,该做正事了。”
他如此说着,抬头在铺子中慢慢扫视。
因他的动作,所有食客都放下手中的筷子,不自觉往他这边看过来。
裴少卿的目光很平和,很缓慢,也带着让人屏住呼吸的深邃。
他就那么看着,瞧着,似乎要把眼前的一切记在心中。
“万般酌金馔玉,不如人间烟火。”
他清朗的声音响起,仿佛一缕清风,送进每个人的心田中。
他说话工夫,很有眼力见的廖娘子迅速把桌子上的残盘收下,擦干净了这张小小的方桌。
沈怜雪恰好从后厨端了菜出来,一来就听见少年吟诵之声。
她放下手中的托盘,安静站在窗边,听着少年吟唱。
裴少卿缓缓闭上眼,再睁开眼时,已是满目热烈。
只有写诗、作诗时,他身上才会有如此的热烈和激昂。
裴少卿缓缓而言:“烟火村声远,林菁野气香。乐哉今岁事,天末稻云黄。”1
他如此朗朗而言,颇有些世外高人之意,在座食客皆不是他往日那些同窗旧友,也并非什么文人诗痴,自品不出什么悠远意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