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院里有两栋楼,一处临街,共有两层,屋舍崭新而干净,另一处显得有些陈旧,但房顶刚被补过,走廊里还放了一株龟背竹,在这寒冷冬日里显露出几分绿意。
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
一个穿着水红袄子,头上戴着绣球绢花的小姑娘,正笑嘻嘻从一处房门出来,跑着往楼下来。
她脸蛋圆滚滚,上面还染着红晕,比春日的花儿还要可爱美丽。
赵令妧想:若对方过得不好,她与儿子,定会用一生来弥补。
————
赵令妧看了那小姑娘片刻,缓缓平复情绪,才对李思静道:“团团原住这里。”
李思静也瞧见了沈如意,便笑道:“是听说她同沈娘子住甜水巷,想来这里便是九娘子所拥有的租屋。
赵令妧点头,安静看了一会儿沈如意,满心的愤懑和无奈竟迅速平静下来。
她看着沈如意从台阶上蹦下来,直接扑到李丽颜怀中,然后笑着同她比划:“我娘炖了肉,做了馍饼,可香可香了。”
李丽颜忍不住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好嘞,谢谢团团迎接我。”
沈如意红了脸,把头埋进她肩膀里,然后才小声说:“不能随便亲我,我是大姑娘了。”
虽然遭逢磨难,但脸上依旧带笑的李丽颜一下便大笑出声。
“好好好,丽婶婶以后注意便是。”
娘俩说说笑笑上了楼,都没注意隐藏在门口暗中瞧看的主仆两人。
赵令妧等她们回了家,自也从巷子出来,不打算再继续走下去。
她同李思静上了马车,然后才道:“派人暗中查,看甜水巷是否有孙九娘说过的那户人家。”
“若是惊动巡检司,就告知他们是我明懿要寻人。”
如今御内风雨飘摇,官家重病,朝臣藩王眼看皆是皇宫大内,倒是没有人关心她一个老太婆。
这是最好的,最适合的时机。
赵令妧叹了口气:“希望这一次,能寻到人。”
这个人他们已经寻了八年,从发生那一日开始,一直搜寻到今日,这八年来她找了无数借口,借了无数事端,就是为了寻到当年一样到过白纸坊的那名女子。
只要寻到人,那么无论对方要他们如何“赎罪”,他们都甘之如饴。
李思静微顿:“晋王如今忙于内政,开封府暂由靖王主持,他不是个好相与的。”
说起靖王赵衸,汴京之中,人人闻风丧胆。
靖王是官家之幼弟,是大行皇帝同辽歌姬所生混血,他诞生之日,母便血崩而亡,一直由太淑妃代为抚养。
彼时太淑妃膝下已有皇三子,对他不过只是冷而待之,因此这位靖王殿下少时过得很不如意。
以至于他性格乖戾,不喜束缚,十分肆意妄为。
然官家最是个平易近人性子,对这个弟弟十分容忍,甚至怜悯他少时不幸,又因其他兄弟皆早亡,对他更是体贴有加。
如今这位靖王便执掌左金吾卫,是官家身边的武英近臣。
而官家重病,需太子监国,因此被封为晋王的皇长子便只得暂缓开封府一应事务,在官家盘桓之后,由靖王代为主持开封府事务。
赵令妧看似不管朝政,不牵扯朝堂之事,实则对汴京的动向了如指掌。
她对自己的这些侄子们没什么喜恶,但对性格乖戾,从来不会好好说话的赵衸也不那么亲近。
赵令妧顿了顿,道:“他不会管这事,他自己心里有数。”
李思静便不多问,只点头:“是,我这就命人来甜水巷询问。”
赵令妧掀开车帘,看向窗外。
傍晚的汴京依然热闹,熙熙攘攘的汴河大街人声鼎沸,铺席、脚店、正店等生意兴隆,百姓拖家带口,在这汴河大街沿岸觅食。
用过这一日的晚时,回家洗漱睡下,这一日便算太平过去。
明日,便又是新的一日。
赵令妧道:“但愿可以如愿。”
此时的甜水巷中,沈怜雪正在做晚食。
她说要请李丽颜吃酒,那就好好准备,于是下午回来之后,她就领着沈如意去了一趟码头,买了不少菜回来。
如今已是寒冬时节,沈怜雪特地同孙九娘租了一个大水缸,放在未出租塌房的阴面,把底部灌满水。
不过一夜,底部的水便结成冰。
上面架上挡板,把食材放入,经日不坏。
有了这个冰鉴,沈怜雪就可以多买些菜食,之后数日都不用再采买。
她选了两斤带皮的五花肉,又买了一小条羊里脊,然后便买了一袋皮骨,准备回去给女儿煮汤吃。
眼看今日青鱼新鲜,她想了想又买了一条五六斤重的大青鱼,然后又买了一篓子小河虾。
如此采买一通,到底花了不少钱。
带皮的五花肉比肥肉略便宜一些,要三十五文一斤,羊里脊一斤六十文,整袋的皮骨二斤二两,统一售卖三十五文。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