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6章 遥远的旅行
“张医生，不好意思啊。”
北辰如今是一副胡子邋遢的模样，他捧着雪明的双臂，在大贝克体育场里，要把医生引去另一侧候着。
“这不马上寒假，展博会之前，还有几句话和学生们交代，张医生您要不嫌弃，在旁边候我一会儿？”
雪明点了点头，抱着病历，跟着孩子们一起坐在草坪上。
这位骑士战技的授课老师拨弄开唐装，卷起袖子，把投影仪推了过来。
看得出来，北辰的精神状态不太好，从一线退下来以后，精神疾病一直在折磨他，这是一种脑部的病理特征，不是什么心情不好，这不是他能控制的。
“孩子们！今天老师得和你们讲个事儿！”
北辰大声喝道。
“不练功，不跑圈，不做体能训练，咱们也不进超市，不背书不讲六艺啦！”
北辰一头雾水，他的工资不低，但是说实话有人请吃饭还是挺开心的
江雪明又掏出一张纸钞：“感觉到了？心灵渐渐沉静下来了？”
有个胆大的男孩应道：“不是的喔！我第一次看见老师这样，他平时很精神的！”
北辰突然变得忸怩，这个接近四十岁的汉子，有些害羞。
江雪明：“我可以继续播放这段作战记录，但是你不能看。”
雪明把钱包的最后一张纸钞送过去。
雪明吓出了英语：“exm?”
北辰：“.”
“当我见到枪匠时，他失了一条手臂，一条腿，瞎了一只眼。”
“当时情况紧急，快刀与众妙之门联络，要往前线投送特勤战斗连的时候，在云梦泽的客运站，有癫狂蝶圣教的战帮余孽在此埋伏。连长立刻指挥各个班组展开战斗，然而敌众我寡，以巨大的牺牲换来战帮的一千两百余伤亡，最终成功突围。我们抵达ub503高地时，一百二十人的战斗连只剩下十六人，而且弹尽粮绝。”
“大哥，你是战斗英雄。”江雪明淡淡的说着过去的事：“你有云梦泽执政官亲手颁发的神鹿勋章——放在凡俗世界也是一等功。”
“四点十分整，我与枪匠，还有最后五位战友挖掘防御工事，耗时二十六分，以发电站的一号车间到排空的废液池造出两条掩体，紧接着枪匠呼叫第二轮炮击。”
“给战斗英雄的见面礼。”江雪明紧接着继续掏钞票：“这一张是辛苦老师教育孩子。下一张是元旦的加班工资，加拉哈德如果发给你了，我也要再发一次，在你本学期最后一课，我还来打扰你，我想这是你应得的。”
“在白孔雀战团到来之前，城市似乎就遭受了ub503高地的示警炮击，要人们恐惧，要普通人明白这地方谁说了算，要无辜的群众把战团赶走——从病房往外看，对街的足浴城已经完全垮塌，城市有个地标建筑，叫鲁迅广场，那里都是无家可归的人们。”
“解释解释？”北辰继续塞钱。
“用下半辈子慢慢还。”
江雪明继续塞钱：“就是我想啊，枪匠这个人，我研究过的。”
北辰接走钱：“你问你问。”
“是的，其实我一直都喜欢男人。”北辰终于坦白：“我也不敢向别人说，我的内心一直都有一种罪恶感，我骂自己变态，私底下还会用鞭子抽自己，但是和战友在一起，特别是和枪匠在一起的时候.人是不能欺骗自己的，没办法的！这是老天爷送给我的固有属性，就像是我脑子里的病，连万灵药都治不好”
“我知道”北辰的情绪平静了不少，他呆呆的看着远方，“拿战友的命换来的嘛”
“你不想退养是吧？”江雪明知道来硬的没用：“那我有个办法，要不要试一试？”
雪明回过头来：“嗯？”
“我连退缩防卫圈，把103哨所让出，并且设置炸弹炸伤炸死敌人八十余。防卫圈往101哨所范围缩小时，我连只剩最后六人。”
“医院被伤患挤爆了，走廊里，地板上到处都是人，有普通人，也有投降的战帮爪牙。”
“老师经常这样吗？”
“三点四十五分时，枪匠的电台传来消息，格里芬战团主力已经进城，但没有多余的装甲力量支援ub503高地，在云梦泽的电影工厂有一处四十米高的岩壁可以架设炮击阵地。”
江雪明关闭了投影仪。
“我们胜利了，我们最终会胜利，我活着从ub503回来了。”
“为什么我要来这里打这场仗？我不知道，我甚至没来得及细想。”
“每次想到这一切，今天再看一眼这人间地狱”
“——他与我交代完敌情，开始发派任务，制定了详细的作战计划。”
“就说说我的故事，说说我脑子里的这个病啊，是怎么来的。”
他不想就这么结束自己的生涯，癫狂蝶圣教带给他的心灵冲击实在太强，看起来似乎是回到了加拉哈德任教，实际上属于北辰的战斗还没结束，他一直都警惕着，一直都准备着，绝不想看见新生代的孩子们重新投身癫狂蝶的怀抱。
“医生，你和枪匠长得很相似.”北辰舔舐着嘴唇：“我有个不情之请，ub503的战斗结束之后，我就一直都不敢去拜访枪匠，我心里一直都有这个男人的影子”
“他的臂膀和腿没有办法得到治疗，只靠一只眼睛也没办法瞄准，要打退前后夹攻的敌人简直是天方夜谭。”
江雪明从投影仪柜子里找到一把木头做的玩具枪，丢到北辰怀里。
“恰如烈日穿空，好比晴天霹雳。”
“今天星期四，来。”
回到北辰身边时，雪明拿出这大哥往年的病历，一页页慢慢翻看。这些年里，北辰的心理咨询做了不少，也有断断续续的药物治疗，但是收效甚微。
江雪明接着塞钱：“有没有想过，从学校里找一个？”
“枪匠此回和白孔雀战团的将士作为先锋兵深入敌后，其他无名氏在得知先头部队全灭的情况下不敢贸然救援，快刀就是无名氏的敢死队，我们的任务便是来到无名氏身边，保证他们能够继续完成作战任务。”
“我看到同个病房隔壁床位，和你们一般大的孩子们，四个五个挤在一张床铺上。他们身上都是血。”
一张纸钞送到北辰手心——
“四点十五分，发电站残余的敌人武装清剿完毕，第二次我们也赌赢了。”
“敌人拥有十二个战帮，三万一千六百多位战斗人员，后勤队伍和兵工厂难以计数，这座易守难攻的高地是铁打的瓮城，零号站台就矗立在ub503高地金克木所。三十七区原本属于绿石人，也有我的中国同胞，最早来到此处拓荒的就是一群辛勤的，热爱种地的中国人。”
江雪明从兜里掏出钱包。
“不是，我就想说最近让我意志消沉的原因，还有一点。”
雪明：“枪匠死了？和你一起出生入死的人，突然离世了？”
北辰跟着回头看去——
“我就想战胜它！我.”北辰的嘴角淌下口水，他的面部不受控制的抽搐着：“我我不想输给自己.我.枪匠现在死了，你让我怎么办呢我不可能不去碰枪，我不可能的”
北辰再次接走纸钞：“这次是什么说法？”
“同时五十分起，我作为观测员注意到零号站台方向已经有小股战帮敌人向发电站方向驱车驶来，要把我们包围。”
“四点整，有四百余敌人包围发电站，这一次命赌赢了。”
北辰的双手颤抖着，在巴拉松这种灵灾浓度极低的地区，他也开始产生维塔烙印的过敏症状，这是弹震症带来的并发症，他的癫狂指数在迅速上升，即将被恐惧支配。
江雪明：“还有一个事，就是孩子们，你现在的生活节奏和你的精神状态错开了。我本来是这么想的，你不应该继续待在加拉哈德任教，一切有关于作战技能的教习都会让你不由自主的回想起服役的时光——原本我以为你不会继任枪炮武术有关的课程。”
对于江雪明来说，这场战斗只是远征途中大大小小战事中的一笔，由于肩上的使命太重太重，他绝没有像北辰这样患弹震症的顾虑——这路上的艰难险阻他都必须去面对，哪怕战死。
北辰和学生们坐在一起，看着这场艰苦卓绝的残酷“电影”，这些事情似乎离这些孩子很远很远。
北辰愣住了——
“我们的无名氏没办法进行空降斩首，敌人的防卫力量都是有备而来，如果不能拿下ub503高地，三十七区或许会爆发难以想象的灵灾，化身蝶会再一次降临这片土地，大地破碎山河动荡，从无尽的深渊之底伸出原初之种的触须。”
“我没有把连长带来，也没有把万灵药带来，只带了十五个弟兄来。枪匠的伤势需要紧急救治，金克木所的防守任务至关重要，这里是三路交汇之处，如果能坚守到格里芬战团的战友前来支援，一定能扭转局势。”
在课程上他会吹嘘自己的战功，在课后又会产生幻听，接触克敌制胜的秘籍办法，看见熟悉的武器图册，就立刻联想到炮火轰鸣的经历，马上进入赌命循环的应激状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