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诸公面对尹烈所言,他们一时间陷入了短暂的语塞。
事实永远都是事实。
秦墨匠造在大秦绝对是居功至伟,但他们所获得的奖赏待遇却完全不成正比。
而大秦却一向自诩晋升公平。
这显然是自相矛盾的。
那么问题来了。
为何之前就没有一人站出来,为秦墨分支派系鸣不平呢?
答案自然是……
关中文武霸占大秦庙堂,堪称是只手遮天,左相李斯也只能保下外客勋贵派系。
对于名不正、言不顺的秦墨一派。
李斯也无能为力。
同样的。
尹烈之前去查郑国渠东岸土地一案时,非常轻易的便获得了人证与物证,形成了证据链。
此事根本就无人刻意去掩盖。
并非九卿少府和太仆杨端和托大,而是他们都没想到……竟然会有人为了一群中原流民,不惜得罪他们这些庙堂重臣。
这不是闹嘛!
可他们却都算错了。
尹烈做事向来是不避斧钺,敢为天下先。
“陛下。”
国师尉缭子开口道:“老臣以为,涉及更正三公九卿之位,应当三思而后行。再者……上卿姚贾和顿弱为大秦一统真的立下了汗马功劳,现今秦御丞为秦墨工部鸣不平,但陛下又怎能让忠诚耿耿的外交重臣心寒呢?”
正所谓手心手背都是肉。
嬴政现在就是妥妥的两难。
如果按照尹烈的谏言,补偿奖赏秦墨工部,并将其提拔入九卿之列。
那么就得委屈典客……
嬴政确实有点于心不忍,他与上卿姚贾的君臣关系,是非常深的。
“国师与秦卿所言都有理,九卿典客并为奉常之属……再议吧。”
嬴政选择了暂且跳过此事。
按照他的想法,最好能把这个事儿拖上两三年,等到上卿姚贾和典客顿弱都逝世过后。
他再下令将典客并为奉常之属。
这才是最为妥当的办法。
既给足了外交功勋重臣的恩惠和颜面。
也达成了大秦由战转治的官制变革。
然而问题在于……
有些事儿只要一等,就很容易出现各种变数。
现在会有这样的理由无法变革,未来就会有那样的理由再度成为阻碍。
尹烈表示……既然嬴政下不了决心,那他就帮嬴政一把……
让嬴政可以名正言顺的达成官制变革。
当然。
尹烈眼下还是需要把内外朝制度都给补充完毕才行。
“陛下。”
尹烈拱手道:“方才我只调整了内朝官:宗正,卫尉,郎中令,少府。”
“而外朝官方面,奉常按照我的设想,可以补充典客为下辖属官。”
“太仆则是剥离培养宫庭御马的权力,专心负责全国马政。”
“廷尉掌管刑名律法,权责范围保持不变。”
“最后,治粟内史的权力,却需要大大增加之!”
……
尹烈也并非逮住一个九卿重臣,就要割肉放血。
对于治粟内史,他必须谏言提升对方的权力。
原因在于……
帝国财政必须做到统一收支,才能使得帝国的未来经济,最大限度获得蓬勃发展。
不然。
帝国高层的财权不明。
下面的官吏就算再有经济头脑,亦或者没日没夜的搞建设发展,也是没用的。
大秦的财政制度。
必须从提升治粟内史的权力开始。
这时。
“呃……秦御丞……陛下……”
九卿治粟内史当场就懵了。
他没想到刺头尹烈有一天居然会为他说话。
这属实是让他有点手足无措。
真的太意外了。
而九卿治粟内史的身份跟廷尉隗状一样,属于无党无派,且都是四朝老臣。
尽管他们的身份上属于外客。
但九卿治粟内史和廷尉隗妆,却不是左相李斯能够指使的。
确切的来说。
这两位九卿重臣,只有在特定的情况下,才会为左相李斯站台,此乃他们的外客身份决定的,属于没办法的事情。
大多数情况下。
九卿治粟内史和廷尉隗状,都只对皇帝负责。
毕竟这两个职位,都需要真本事,尤其在嬴政的眼皮子底下,大臣是无法糊弄了事的。
“秦御丞。”
右相王绾开口道:“治粟内史掌管租税钱谷和财政收支,权力已经够大了吧?何以还要继续提升!”
右相王绾敏锐的觉察到,治粟内史的财权如果获得增加,势必会此消彼长,造成其他九卿重臣的财权减少。
右相王绾自然会本能的想要抵制……
“右相,治粟内史只是名义上可以掌管租税钱谷,以及财政收支。”
尹烈想了想,接着道:“实际上,比如现今各个郡县的地方驻守军团,也会负责一些屯田事宜,这部分谷货税收,就是走三公国尉统计上报,并不走治粟内史的账册。”
“还有九卿少府之前打着皇帝的名义,越过治粟内史,从咸阳周边直接先行征集税收,这样的情况也是屡见不鲜的。”
“我说的对么?少府大人?”
……
尹烈微微侧首。
顿时。
九卿少府的老脸立即变成了猪肝色,又拿他开刀……
少府表示他今儿个真是太倒霉了。
话说他平时也没得罪尹烈啊!
怎么就让尹烈各种咬住他不放。
这还挺让九卿少府费解的。
“秦御丞。”
右相王绾继续道:“九卿少府现今不是已经被剥离了秦墨工部么?过往的那些旧账,秦御丞也不必再往下翻了,毕竟少府也确实都是在为陛下办事。”
“至于九州三十六郡的当地驻守军团的屯田事宜,乃是上任国尉屠雎主推的政策,原本是为了【典田土地制度】做铺垫来着,却未曾想到半路杀出了一个徭役兼具土地分配制度。”
“当然,土地制度什么的,眼下我们不必再过多赘言。”
“本相就想问问,当地的驻守军团自主屯田,他们的谷货收益也全部表明上报了,即便不走治粟内史的账册,未来也会有新任国尉负责掌管,又有何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