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4章 等
冯姓老者留意到李建昆的目光,浑浊的双眼回望过去,寸步不让。
尽管他和陈岱荪是故交,但是陈岱荪的某些经济学观点,他并不赞同,过往数十年的岁月里,在各种正式或私下的场合,争辩过无数回,谁也无法说服谁。
不过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到底是他的核心观点更正确。
看看啊,这就是陈岱荪教出来的得意门生啊,全国……哦不,全世界最大的资本家!他都替陈岱荪感到害臊!!他对陈岱荪个人没意见,不过他强烈认为,让这样一个人在我国最高学府内任教,甚至管理一个科系,退休还赖在学院,继续宣扬他的那些谬论,简直是误人子弟。
李建昆已经不关注其他人,包括坐在冯姓老者旁边的汪国珍,面带微笑问:“冯老的话岂不是自相矛盾?您之前说,我国不需要任何资本家,任何资本行为,后面又说,诸如建立证券交易所、发行股票这种事,只有试过才知道对与错。”
冯姓老者淡然道:“我所说的试过后才知道对错的人,不包括我。我在这里对事不对人地说一句,建立证券交易所、发行股票的举措,主要是一拨吃过洋墨水和在国外学过金融的海归人士,推动出来的,包括你的导师在内,不试一下他们不死心啊,把最能代表资本社会的金融市场,放在我们这个社会上来搞,这跟桃树上嫁接西瓜藤有什么区别?”
李建昆微微挑眉,沉声道:“明白你的意思了,也就是说打一开始,你就不认为这个事是不对的。”
“孙中山,则是资产阶级革命派的代表!按照《孙中山选集》里所述,他要求他的大同理想,要在资产阶级民主革命阶段,就付诸于实施,要求‘举政治革命、社会革命毕其功于一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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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山河大骂,“等个毛球啊等,等什么?等外面的人冲进来,还是等人来抓你,又或者等我干妈和你媳妇儿哭瞎眼?”
富贵杵在门前,高大宽阔的身形将房门堵得严实,一脸憨笑望着追过来的大部队。
王山河再次破口大骂,“你还不走,趁着上面没反应,现在还有走的机会,用屁股想都知道,肯定有个屋子里正在开会,商量着拿你怎么办,这次不像以往,你对面的是数以亿计人的怒火,就算是那些对你有恻隐之心的人,你让他们怎么办?迟了你走都走不掉!”
深吸一口香烟,吐出浓浓的白雾,王山河将声音压低到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程度,道:“走吧,你的专机不还在首都机场么,这事没什么人知道,找个凌晨时间,胡同里就算有人蹲点,也不会那么多,我找人把他们吓跑,你带着干妈他们全走,一时半会别回来了。”
台下哗然一片。
李建昆追问:“包括其他一切资本行为?”
嚯!礼堂里一下子炸开锅。
事实再次证明,这个老杠精,单是用言语,是不可能被说服的。
“不然连你一起打!”
院内,沿着院墙,底下站着一排青壮,全神戒备,以防有人翻墙进来,先前已经被他们用竹篙推出去好几个。
后台一间屋子里,拄着一根简单竹杖的老人,神情凝重,脸上的担忧之色浓郁到化不开。
掺杂着激动而兴奋的叫好声。
“近代康有为著有《大同书》,书中设想,未来的大同社会是一种以生产资料公有制为基础,没有剥削的社会。中山先生的大同理想,主要内容也是:土地国有,大企业国营,生产资料私有制。”
“看看,我泱泱华夏,历史何其悠久,底蕴何其雄厚,先贤智慧何其深远?更重要的是,这些思想,与马恩二人的社制理念的核心,基本一致,相互得到印证!那么我们岂有抛弃这些精华而不顾,去膜拜西方那些糟粕的道理?!”
绝大多数人有点脑门冒汗,实在没料到这个李建昆,学识也这么渊博。
李建昆眼皮颤动,仍没有睁开,“委屈你们了,给我点时间。”
还有些人一脑门黑人问号,不敢置信地盯着台上那个淡定从容,仿佛没事人样的家伙,这话都敢说?!尽管姓资姓社的问题,已经争论很多年,但是无论怎么争,争辩的双方只是去争一个好与坏的问题,甚至往往只是一件事好与坏的问题,并且是那种没有人会认为社制有问题,只是在社制之下出现资本行为,好与不好的情况。
三方对峙,才形成僵持不下的局面。
冯姓老者张口便来,“古有《礼记·礼运》中的《大道之行也》云:‘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但是,马恩提出的社制,并不一定就完全正确,按照纸张上的文字,生搬硬套拿来用,不懂得查漏补缺,不懂得根据自身国情去应变改良,即使是社制,也会走向灭亡……”
“说回我们,任何一件事的起步阶段,都是异常艰难的,遑论一个泱泱大国的复兴?在此过程中,我们肯定会遭遇一重又一重的困难,有时候借鉴一些资本手段,达到解燃眉之急的效果,无可厚非。但是,我们绝不应该习惯而滥用资本手段,速成意味着后患。说来可笑,我泱泱华夏,拥有五千年的文化底蕴和智慧积累,犯得着去学西方那套底子薄得很的东西?”
…
头顶出现一个黑影。
富贵憨笑摇摇头。
啪啪啪啪啪……
不远处还停着两辆闪着红蓝警灯的吉普车。
又无法用物理。
娘的你就不怕被人打死吗?
亏得他们还想过来跟李建昆怼一把。
等一个消息。
一个个身形从座位上弹射而起,皆是怒放冲冠,手指李建昆,放声怒喝。
“混账!”
富贵憨笑点点头。
李建昆点点头,“我也这样认为。”
幸好有高手前辈先站出来,否则只怕被怼得哑口无言的就是他们。
以前纸媒上每每争论,还不乏人说建昆好话,这个新闻一出来后,所有有利的声音全消失不见。
“我就是太信你,才让你干出这种煞笔事!”
台上,李建昆望向冯姓老者,讥讽一笑,懂得还挺多,搁这玩断章取义呢,面对台下的反对派们皆是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他清清嗓子道:“我说两点:第一,我绝对骄傲于我们悠久的文化历史,并钦佩于先贤们的思想深远。但是我想用刚才冯老您说的话,回应您,时代不同,那些思想我们只能作为学习和参考之用,不能囫囵个地拿来当作真理。大同社会,当然好,况且您刚才也说过,这只是先贤们对于美好社会的一种向往,向往!诸位有听说过‘乌托邦’这个词吗?”
忽然。
之所以没有一口气说出来,是因为李建昆很明白,接下来的话,将会引发怎样的轩然大波。
能在这个时候过来李宅的人,那绝对是真爱。护院的人也是王山河昨天得知消息后,紧急带来的。
回应过干妈后,王山河望向坐在屋檐下的某人,可就没有好脸色,“爽了,舒坦了?你过个嘴瘾不要紧,现在怎么收场?”
王山河朝着酒瓶抛来的院外,破口大骂道:“我曰你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