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拉着黛玉的手,细细打量,因笑道:“这天下真有这样标志的人物,我今儿个算是见到了。见这通身的气派,竟不像老祖宗的外孙女,竟是嫡亲的孙女儿,怨不得老祖宗天天口头心头一时不忘。想也只有姑妈那样的人,才能教出这么个神仙似得人儿了。只可怜我这妹妹这样命苦,怎么姑妈就这样去了。”说着便用帕拭泪。
贾母笑道:“我才好了,你到来招我。你妹妹远路才来,身子又弱,才劝住了,快休要提前话。”
这王熙凤听了,忙转悲为喜道:“正是呢,我一见这妹妹,一心都在她身上了,又是欢喜,又是伤心,竟忘了老祖宗,该打,该打。”又携了黛玉手来,问:“妹妹几岁了?可也上过学?现吃什么药?在这里不要想家,想吃什么,玩什么,只管告诉我;丫头老婆子不好了,也只管告诉我。”
一面又叫人把黛玉行李搬进来,让领着黛玉带来的人去休息。
歇息了一会儿,贾母命两个老头婆子带了黛玉去见她两舅舅。
待到邢夫人处,有人去请贾赦,一时那人来回话说:“老爷说了,连日来身上不好,见了姑娘倒也彼此伤心,暂且不忍相见。劝姑娘不要伤心想家,跟着老太太和舅母,即同家里一样的。不要外道才是。”黛玉听了,略坐了,便起身告辞。
邢夫人留饭,黛玉只说:“还要过去拜见二舅舅,恐领了不恭,改日再领吧,忘舅母原谅。”邢夫人遂令几个嬷嬷好生送了姑娘去,并送至门前,有嘱咐了众人几句,眼看着车去了方回来。
随后黛玉又去拜见了贾政,只见贾政的住处与贾赦的不同。贾赦的住处,富贵华丽,而贾政的住处则是肃穆严整,轩昂壮丽。可见二人性格之不同,前者安逸享乐,后者却公正严肃,亦是重诗书之人。
黛玉在贾政处亦未见到,只王夫人说:“你二舅舅今日去斋戒去了,改日再见吧。只是有一句话嘱咐你:我有一个孽根祸胎,是家里的混世魔王,今日去庙里还愿去了,尚未回来,晚间见了你便知道了。你以后不要理睬他,你这些姊妹都不敢沾惹他的。”
黛玉亦常听母亲说过,二舅母生的有个表兄,乃衔玉而生,顽劣异常,极恶读书,最喜内纬厮混,外祖母又极其溺爱,无人敢管。
今见王夫人如此说,便知是这位表兄了。因陪笑道:“舅母说的,可是衔玉所生的这位哥哥?在家时亦曾听见母亲常说,如今我来了这儿,自然只和姊妹同处,兄弟们自是别院另室的,岂得去沾惹之理?”
王夫人笑道:“你不知道原故:他与别人不同,自幼因老太太疼爱,原系同姊妹们一处娇养惯了的。若哪一日姊妹们和他多说一句话,他心里一乐,便又甜言蜜语的,生出多少事来。所以嘱咐你别睬他。”黛玉一一都应了。
介时丫鬟来回说:“老太太那传晚饭了,叫太太带林姑娘过去呢。”于是,一行人去往贾母处。
到后,见贾母做于上席,那贾母叫黛玉坐到她的旁边,因看王夫人等长辈还未入席,黛玉只说:“请舅母入座。”贾母笑道,“你就来我旁边坐好,他们不与我们同桌吃。”
黛玉便坐于贾母身旁,随后迎春的三个姐妹也坐了。王熙凤和李纨等在下服侍着。
待都吃完了,黛玉看众人都饮茶漱口,规矩自是与家中不同,饭后饮茶虽对脾胃不好,但这时也不得不一一改了。这时王夫人才起身离开,她们众姐妹则留下来陪贾母说说话。
贾母问黛玉这次带的人在哪?便有丫头出去把人带了来。贾母看是一老嬷嬷,和两小丫头,这一个太老,另两个又太小。便把自己的贴身大丫头叫鹦哥的给了黛玉使唤。黛玉看这个鹦哥大自己五六岁,观之温和可亲,虽不是十分出众,但眉清目秀,很有好感,便道:“以后劳烦姐姐费心了。”
那鹦哥,见黛玉举止不俗,又有书香门第千金的高贵气派,自是愿意照顾黛玉的,忙说:“不敢,能服侍姑娘也是鹦哥的福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