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谬!”
京军骁勇大营主帅李景达挺身而出,厉色道:“瞿尚书,边军将士在前线舍命为国,从太康城、高唐城、西冷关、尧山关、清流关、九曲寨到任一战场,多少大齐儿郎抛头颅洒热血,纵然我军暂时处于劣势,又怎能卑躬屈膝妄言求和?如此行径,置江北将士于何地?!”
瞿弘毅唾面自干,不卑不亢地说道:“南浔侯,你能笃定我军必胜?”
李景达毫不犹豫地说道:“当然!”
其言掷地有声,斩钉截铁。
瞿弘毅当即反驳道:“不怕一万只怕——”
不等他说完,李景达肃然道:“没有万一!”
瞿弘毅怔住。
他忽然觉得跟这种人争论没有任何意义。
谁不知道李景达早已是陆沉的拥趸,如果大齐囿于局势向景国求和,身为三军主帅的陆沉自然要为此负责,到时候李景达说不定也要吃挂落。
瞿弘毅闭嘴不言,兵部左侍郎朱瑞谦皱眉说道:“南浔侯,寻求议和只是权宜之计,不代表大齐要对景国俯首称臣,再者朝堂之上乃是讲理的地方,你这般胡搅蛮缠是何道理?”
正常而言,李景达是超品侯爵,朱瑞谦只是正三品,他这样说话很是不恭,但李景达一直以来给人的印象就不怎么靠谱,朝中真心尊重他的高官委实不多。
再加上如今因为萧望之染病休养,陆沉、刘守光、张旭和陈澜钰皆在北疆,偌大一个军事院只有李景达和沈玉来两位武勋,后者又基本不对朝政发表看法,导致文官的势力取得压倒性的优势,又有几人会将一个浪子回头的李景达放在眼里?
朱瑞谦之后,又有十余名文臣相继出班,从各个角度阐明议和的好处,以及强行支撑可能引发的恶劣后果,几近于将李景达驳斥得体无完肤。
单论口舌争辩之能,李景达又怎会是这些人的对手?
“够了!”
终究还是右相许佐出面,一声呵斥盖下殿内的喧杂,只见他浓眉拧如剑锋,正色道:“这里是朝会而非菜市口,尔等连朝堂礼仪都忘得一干二净?”
群臣这才罢休。
但是通过刚才那番争论,已经有越来越多的朝臣倾向于暂时同景国虚与委蛇,在他们看来只要景帝愿意收兵,大齐付出一点代价又如何?
李景达冷笑不止,他知道朝中风向为何突然转变,定州局势再艰难都没有这样的影响,毕竟定州身后还有淮州,景军无法直接威胁到江南。
然而庆聿恭突破靖州西线、大军直达平阳城外,却仿佛一把屠刀架在这些江南权贵的头上。
这帮人平时愿意支持边军,只是最怕景军渡江而下,到时候他们积攒上百年的财富还不得成为景军的军资?
朝堂上纷纷扰扰,宁太后却始终没有干涉,这位比陆沉年长两岁、掌握这个庞大王朝至高权力的女人只是平静地看着。
吏部尚书瞿弘毅一时间也摸不清宁太后的想法,只得再度进言道:“陛下,暂时的退让虽然不太好看,但是能够免去边军将士的伤亡,也能让江南各地的民心安定下来,臣相信大齐未来一定可以战胜强敌,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
“瞿尚书,你莫不是把景人当成蠢货?人家凭什么要和你议和?你知不知道如果一旦迈出这一步,大齐要付出多少代价?你以为一个定州加靖州大半疆域就能让景帝满足?”
李景达脸上浮现真切的怒意,寒声道:“淮安郡王曾经对我说过一句话,战场上拿不到优势,谈判的时候只能任人宰割!”
只此一言,便让殿内鸦雀无声。
左相薛南亭微微点头,在他准备开口解决这件事的时候,忽有一名内侍省都知上殿禀报,有边疆八百里快马送来紧急军情。
宁太后镇定地说道:“宣。”
不多时,一名校尉神情凝重地走进崇政殿,在宁太后、天子李道明以及满朝文武的注视下,他急促又简洁地说道:“启奏陛下,景国皇帝于十月十八日,亲率大军十余万从河洛南下,一路前往藤县一带,意欲攻占我朝江北三州交界之处,兵锋直指定州和淮州腹心之地!”
一阵死寂。
继而沸腾。
绝大多数朝臣脸上泛起浓重的惊恐之色。
大齐危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