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老头儿有点凶恶，先前几次三番喝斥他，对他异常嫌弃的样子。
“你娘早年没有这流鼻血的毛病吧？”赵福生不着痕迹问了一声。
“是是是。”武大敬连忙点头。
“且那女娃虽瘦，手却很软，没有茧子，我娘当时就猜测这武大通恐怕是不知从哪里拐了个小姐……”
赵福生话音一落，不知为何，手臂钻心的痒，她没忍住隔着衣裳用力揉搓了手臂数下，直揉得手臂有些火辣疼痛了，那股痒才被杀住。
他说道：
“我借了他一些铜板，帮着张罗了他娘丧事，他娘一入葬，他就离开了狗头村。”
“你……”赵福生犹豫了一下，正要说话，武大敬却很是坦然的道：
“大人不用替我担忧，这是旧症状了。”他‘呵呵’笑了两声，顺手将掌上的血蹭到了车厢壁上，末了他嘴里还有血，又‘呸呸’往地面吐了几口带血的唾沫，引得赶车的张传世频频传头，见此情景咒骂不停：
“你这个遭瘟的乡巴佬，竟然随地吐口水，真是恶心。”
没过多久，便一命归西。
“后面不了了之，哪找得到人？”他见赵福生转回了原本的话题上，心中不由松了口气：
武大通此前保密工作做得好，在这一轮危机中并没有露出马脚，暂时逃过了一劫。
她记忆很好。
“我娘当时回来后，说是这孩子生产当天，发生了怪事。”他说起当时的回忆，脸上现出恐惧：
“半年！”说完，他双掌用力一拍：
“我怎么会记不得我娘的死期？老了！老了！”
天高皇帝远，对于偏远山村的人来说，村里的村长无异于当地土皇帝，足以决定一家人的命运。
他这样一说，赵福生就想起了一个事：
“流些鼻血，这有什么稀奇……”武大敬听她这样一说，有些吃惊：
武大敬的娘当时被武大通这一举动吓得不轻，回过神来时，是武大通抱着孩子，喊她帮忙搭把手的。
“乡下受些伤流些血是家常便饭，哪用得着看大夫呢？”
一个可怕的念头涌上她的脑海，她看着全然没有察觉的武大敬，不动声色的问了一声。
赵福生若有所思：
“吐血不止？”
先前神状扭曲疯魔的武大敬眼中的血丝逐渐隐去，他的神态变得迷茫，赵福生心跳如鼓擂，将右臂一竖、手掌一松，那被她握在掌中的鬼臂又‘嗖’的滑进了她袖口里。
“我娘身体一向硬朗，没有这毛病。”
“可找大夫看过？”赵福生听到这里，心中一动。
“您有所不知。”提起这事儿，武大敬叹息了一声：
“我这毛病是家传的，当年我娘也是时常流鼻血。”
武大敬想了想，露出茫然之色：
“几时……我那老娘都死几十年咯……”
说到这里，他面露警惕，似是有些话不想说，但见赵福生定定盯着他看，虽说一语不发，但那目光却带着威迫之感，他讪讪的道：
“你这症状是怎么回事？”她没理睬愤愤不平的老张，转而问武大敬：
“多久前开始的？”
“我娘到了他家，他将这婆娘藏得很紧，屋门上了锁，窗户什么的都钉了板子，那会儿女的还留了口气，我娘去时，她抓了我老娘的手，直喊‘娘，救命。’。”
“啊呸——呸——怎么回事，我流鼻血了——”
“也就是武大通长子出生那一年？”
看来之前狗头村有人来寻女儿之事让武大通心虚了，想要逃离家乡。
“那你可举报了？”赵福生问。
武大敬的娘对于侍候初生的小孩也有经验，他媳妇当时已经生了三个，每胎都是由她帮着村里接生的婆子搭手的。
“之后武大通便连呼晦气，赶我娘回家。”
当时灯光昏暗，武大敬的老母没有看清她的脸，但是听声音却能感觉得出来这女子年纪颇轻。
他叹了两声：
“我想起来了，我娘是九月十七去世的，武大通的儿子是七月三十一出生。”他被鬼臂敲击，暂时压制住了无形的厉鬼力量影响，似是打开了记忆的闸门：
不知从哪弄了个见不得光的年轻小媳妇，怀孕生产也不敢见人，生产女人难产而死，他竟敢剖开人腹取孩子。
“出生那天，我娘去帮忙回来后惋惜，说是——”
且这事儿又关系到鬼案线索，任何细节都不能疏忽，所以武大敬说的话几乎被她牢牢记住，并在脑海之中反复回忆，深怕错漏了关键的线索。
好在这一敲作用明显，无形的厉鬼再次被逼退。
“村里人不和他往来的，他讨了老婆后，也不许我们去他家，反正过了不久，他娘就没了。”
武大敬老娘也被他吓得不轻，便不敢停留，连忙回家。
“你刚说过，你三儿七岁时，武大通没有娶妻，有天突然兴奋的说找到了媳妇。”
提到了武大通的‘长子’，武大敬的神情又有片刻的茫然。
武大敬经她一提醒，突然点头：
“大人真是好记性。”
赵福生听出了问题的严重性，连忙制止张传世：
“闭嘴。”
厉鬼的力量才能对付鬼。
就算他不死，以赵福生如今的身份地位，要想使他无法报复武大敬一家，也是轻而易举的。
武大敬手掌上沾了胡须上的血，下意识想往车厢壁上擦，但眼角余光往车前看去——张传世老实在赶车。
他见到此景，有些心虚，嘴唇动了动，想要为自己辩解什么，但赵福生却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
赵福生有预感武大敬接下来说的话颇重要，她说道：
“她老人家去世以后，曾有人进村来问，有没有见过一个女子，说是县中有个富户家的小女儿走失——”
赵福生问：
大人都没了，小孩又是如何出生的？
赵福生目光闪了闪，武大敬将声音压低了些：
“武大通当时急了，拿刀劈开了他婆娘的肚子。”
不知是鬼臂的力量太弱，压制不住那隐形的厉鬼，还是因为他确实年纪大了，事情又过去了几十年，他记得不大清楚。
但这桩过往涉及鬼案，武大通曾经的事是‘因’，如今武立人一家失踪则是‘果’，若是线索一断，对赵福生此行可不大有利。
她心中一紧，正要说话，武大敬苦思半晌，像是终于想起了什么一般，欢喜的道：
“我想起来了，说是他的东家姓张，在城中开扎纸人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