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先前在镇魔司内说是武大通除了武立人之外还有个小儿子,此时却又说在武立人出生前,武大通还有个大儿子出生——
两者的说法虽前后不一,与其说武大敬人老糊涂,还不如说他是受到了厉鬼影响的缘故。
但一样的记忆干扰,以及他提到这个武大通出世的儿子有厉鬼气息乍现,赵福生就可以断定,这个不愿被人言说的厉鬼应该就是武大通的‘长子’了。
“这是武大通的长子,叫——叫——”
武大敬手还维持着弹出皮屑的动作,但提起武大通的长子,却又怎么样也想不起来他的名字了。
“他叫什么呢?我想不起来了。”说话时,武大敬的双眼开始泛红,嘴唇干裂,神情有些癫狂,整个人明显不大对劲儿。
赵福生感应到越来越浓的厉鬼气息,武大敬的眼珠中红血丝越来越粗,鼻腔内缓缓淌出两管鼻血——
不好!
她瞳孔一缩,袖子一抖,被她揣在袖口中的要饭鬼的手臂便从内滑了出来,一下被她握在掌心。
“满屋都是血!”武大敬道:
“那孩子也有问题,浑身冰冷,根本不像是活人儿——”
“啊!对对对!”
赵福生抓着干枯的鬼臂,用力的敲击了一下武大敬的脑袋,厉声喝斥:
“我娘猜测,是不是因为母亲难产而死的缘故,使这孩子在肚中‘闷’了许久,错过了投胎的时辰,便因此失了魂?”
这个人虽说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她也算是武大通长辈,可越长之后,武大通性格便越发怪癖。
后面叹惜:“说害怕当时武大通杀她。”
“我娘猜测,这女娃不超过二十岁。”
这桩案子与厉鬼有关,武立人一家这会儿恐怕早已经死了,只是尸体暂时还找不到而已。
武大敬说到此处,看了赵福生一眼:
“我想起我老娘临死前的话,猜测怕就是这个人!”
“对方衣着光鲜,且很是焦急,看起来有些凶悍,我也只是猜测,哪敢招惹是非?更何况这可是武大通家的事,与我无关,怎么好去掺合这样的闲事?”
“那你娘就是在武大通的儿子出生之后不久去世的吧?”赵福生话音一落,武大敬就用力点头:
武大敬伸出一只手,比了个‘二’的数字:
村老惊呼了一声,但很快他又叹息着以手掌将血擦去:
出了这样的事,屋里必定点了油灯,武大敬老娘当时才看清周围的环境。
“这些事情本不该说,可如今武立人一家都失踪了,是死是活也不知道——”
说完,他话音一转:
“不过大人,您能不能替我保密?我是年纪大了,是死是活倒不重要,可我一家几代,也有十好几口人呢——若被武立人知道我乱传他家的事,可不会放过我的。”
“虽说我猜是同一个人,不过始终只是‘猜’,又作不得准,就算是同一个人,死了这么久,尸体早埋进土里,又怎么找得到呢?”
“赵大人——”武大敬还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他一开口,两股鼻血便顺着他上唇往下流,一下淌入了他嘴中。
“我娘猜测这女孩身份不一般。”他说道:“此后也没听说武大通孩子的事,倒是我娘过了不久,便开始流鼻血,接着躺床一病不起。”
赵福生见他胡须上还沾了血珠,不由伸手指了一下,他眼睑下垂,顺着她的视线注意到自己胡须末梢的血迹,连忙伸手擦去。
张传世调头恶狠狠瞪了武大敬一眼,但对赵福生的话却不敢顶嘴。
更何况当时对方也只是挨村盘查、寻找,并没有什么证据,因此例行盘问后不见人,便很快离去。
赵福生索性道:
武大敬就道:
“听说是进城找了个东家,他后来托人给我带钱回来提到过,东家像是——像是姓——”关键时刻,他好像再次记忆出现了混乱。
“后面过了不久,武大通就来找我借钱。”兴许是他先前赵福生的问话让武大敬有些心虚,他很快将话题重新带回武大通身上:
“他说他老娘吐血不止,怕是活不久了,他想借笔钱,如果老娘去世后,就将她安葬,并带着孩子出外讨生活,离开狗头村。”
可很快的,他似是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
“不过我依稀记得,我那三儿那年刚好八岁。”
这一敲击之后,余音震荡,那股怨毒阴冷之气煞时褪却。
赵福生冷笑了两声。
“此前我们没有见过武大通老婆,只知有这么个人儿。直到这一回——”
鬼掌手中握着的人皮纸无声的化为灰烬,赵福生心中滴血,听到封神榜提示再被扣除了1点功德。
他叹了口气:
“她老人家当时这样想,却顾不上追问,因为这女娃情况危急,小孩还没生出来,就咽了气。”
武大敬顿时目光躲闪,结结巴巴道:
“那、那可不敢哪——”他手不停的摆,头摇得像打拨浪鼓似的:
这些话说来口齿清晰,再也没有像之前讲话颠三倒四,就是前头的张传世也觉得有些怪异,转头过来看了他一眼。
“不清楚。”武大敬就道:
“……”武大敬被骂得有些尴尬,连忙伸脚去蹭地上带血的唾液。
“看来是这几日赶路,症状严重了些。”
‘咚’的脆声响起。
“有您这句话就行了。”武大敬听她这样一说,反倒像是放下了心中大石,接着说道:
他说道。
他畏畏缩缩将手收了回来,纠结了半晌,一脸肉痛的将掌上的血擦到了布鞋旁侧,末了才回答赵福生的问题:
“早年?没有、没有。”他连连摇头:
他仿佛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厉鬼缠身,随时都有可能命不久矣。
“偏偏怪异的,是这小孩睁着眼睛,看起来又像活的。”当年的记忆,武大敬此时像是全都记起来了,一些细节还说得格外清楚:
“一年之后,武大通的儿子出生,你娘当时去帮忙接生了吧?”赵福生问到此处,心中已经有几分笃定。
这个答案在赵福生预料之内,但她听到之后仍是皱了皱眉。
“去了万安县哪里,做的什么营生,你可知道?”
“想不起来就算了!”
“……”赵福生还没想好要怎么安慰他,却没料到他自己就已经找到了理由说服自己。
“之后呢?”
可当时无论她怎么推拿,这刚出生的孩子也不哭不闹。
“那流鼻血的情况是几时出现的?”赵福生再问。
要知道当时的武大通年纪可不小了,是村里知名的老光棍,又穷又老,且远近闻名,谁又会将家中年轻的女儿嫁给这么一个人?
“事关鬼案,我不能保证一定事事保密,但我敢保证武立人无法找你或者你后人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