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历经战乱之后,勾践深感越国核心地域的主要产粮地,也就是会稽南部山区一带,原有十二三亿亩的田数不足,大多数人过着“随陵陆而耕种,逐禽鹿而给食”的耕种、渔猎并举的生活,难以支撑起国家崛起的动力,无法出现物阜民殷的盛况。
而由于越国总人口在昔年战乱中损耗不少,勾践亦有相关向外地迁徒民众入越的政策,对“入籍”的外国人一视同仁,同样也分发田地,再考虑到越国长时间因休养生息而处于零田赋的状态;
纵使放眼九州四海,亦是游民最佳的迁徙选择,以至于“东夷、西夷、姑蔑、句吴四方之民,皆闻越地之多食,政薄而好信,乃波往归之,越地乃大多人”。
“现在,小豕子知道我为什么要多等一会工夫,找到这家客舫再出行了吧?别家的船只,又怎能轻易见识到这样的高手?”几名坐在一块的乘客压低声音,交流着他们所知关于老船家的资料。
“船家断腿处接上的‘腿形器’,可不是国外受刖刑者勉强装上、仅能缓慢行走的那种,而是与骨骼肌肉深入融合,能够发挥出五六成劲力的‘植金骨’。”
原本入梦前胃峪送来请柬,要在东郭富阳里宴请自己一行人,却让她莫名感到不去会有危险的事情,赵青也不再觉得是一件麻烦,相反,她现在却觉得,此事未必就不能是自己的机遇。
而单纯仅是改变了一条水道内的部分元气法则,让水行元气按照划定的轨道,像从高到低那般飞流直下,且因“水道”倏然变窄而明显提速,还可以清楚理解;
但涉及到整座会稽城纵横交错不知繁几的水网,能够令许多彼此之间交汇、对冲的水流均保持在这种状态,化解其中的矛盾,却无疑要困难得多,内里蕴藏着更玄奥的变化。
能够操控水流,使它们流淌得比平时更快,这种能力无疑已经超越了许多人的认知,而赵青感应着水中沉稳而深邃的力量,知晓水流之所以处于这种状态,本质上源于河道内水行元气的高速流动。
一座千万人口级的大都市,每天消耗的物资难以计数,远非城内地域可以充分供应,需要外界源源不断地输入粮食,方可维持普通人最基本的生存。
倘若没什么修为的普通人,连出一次城门都要赶上数天的路程,难以跟城内的其他区域交流联系,那么纵然这座巨型城市的边缘建起了高大的城墙,将千万民众包围在其中,也称不上好的居所。
……
本国的生活条件赶超了大国的水平,正常来说,这应当是一件提振越人自信心的好事,但关键的问题在于,迁徙而来的句吴人,依然是跟越人之间有着国仇家恨的敌人。
实际上,按照船舱里外均有悬挂的“标价牌”,由于舫船的载客量颇快,且正常情况下的驾驶并不比小船更加费力,以每十里多计1枚小币来算,单人的路费只有2+n枚小币。
统计出此次金行之气高达12960缕的收获,赵青心中对她精心炼制的两柄神兵颇为怀念,更对自己一手建立起的强大国度,其未来抱有很高的期许,挺想见证它未来发展的状况。
“太古无游民,食节事时,民各安其居,乐其宫室,服事信上,上下交信,地移民在。今之世,上治不平,民治不和,百姓不安其居,不乐其宫;老疾用财,壮狡用力,于兹民游;薄事贪食,于兹民忧。”
在每两条水道的交汇处,一座座石桥矗立在水面上,每一座都雕刻着精美的纹,有的刻着鸟虫鱼,有的刻着历史故事。这些石桥如同城市的脉络,连接着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在三面方形的硬帆之下,看上去仅是坚固木棚的船舱显得颇为普通,虽然足以装载七八十人亦绰绰有余,但里面并没有华丽的装饰,没有贵重的陈设,只有一些必要的家具和设备。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
同样,回忆着《太乙混冥解道篇》中的内容,她隐约感应到自己继承了叩道三步“悟我、外生、混冥”这三大心灵境界,虽短时间内未在功力上取得突破,但已能体会到天地之间更深入微妙的不同。
采用“加板于上”方式连接的舫,较之于单体船具有不少显著的优点。由于舫有两个船身,采用“加板连接的中间还有“桥”,这样,船的总宽度就比原来的单体船大大增加,且在行驶时稳定许多。
在多个大型工程之中,“富中大塘”无疑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其初期规划就高达20亿亩的惊人面积,预计可在十年间开垦出约14亿亩的水田,令越国农业生产的重心开始由山丘向平原水网地带转移。
在大约五丈见方的船舱之内,乘客们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有的人在闲聊,有的人在打盹,还有的人跟赵青一样,正在惬意地欣赏着水道的美景。
而此次舫船上的乘客,在几个年轻人暗地里质疑,并得到老年人肯定之后,四名衣饰带有吴地风格的中年人,隐隐被人给孤立在了船舱内的一角,时不时受到越人假作抽拔兵刃的恐吓。
偶尔有几只悠闲的水鸟低飞掠过水面,打破了水面的宁静。而当游船疾驰而过,又或有鱼儿跃出水面,泛起层层波纹,更添了几分生动与活力。
此时此刻,那些疾驰而过的船只,就像是沿着这条生命线上跳跃的音符,演奏出一曲绮丽婉约、韵质清新的乐章。
像会稽城这样五百里见方的古代巨型城市,为了解决交通上的难题,由高阶修士强行调控了城中水流的速度,令越人能够“以船为车,以楫为马”,正是其中一个相当典型的范例。
众所周知,越王勾践当前正在推行“人人有私畦”的好农之政,旨在将曾遭遇过上古大洪水后沦为《禹贡》中“下下等”扬州之地,如今海侵彻底退去的山会平原,重新发展成为沃饶的水田区域。
当雨势愈来愈大之时,老船家向着她这边望了一眼,不紧不慢地从边上的木架处取下了一件蓑衣,披在身上,然后抓起竹篙斜斜指向左尾相同的位置,示意赵青可以使用这上面的雨具。
国家治理得不好,平民没有地耕种,就会成为居无定所、到处游荡的“游民”,这些人对于本国的忠诚度相当有限,哪个地方的生活条件更好,就更愿意迁徙过来。
假设有一名修至“天人交感”乃至于“天人合一”的高手,从未见识到过这条水道之外的天地元气,那他大有可能将水行元气的奇异流动视作理所当然的真理,永生永世也寻不到其中的异常之处。
伴随着逐渐下起了的朦胧细雨,无论是石桥、商船、游船,还是岸边的行人、店铺、建筑,都在水面上留下了各自的影子。这些影子随着水波荡漾,如同一个梦幻的世界。
雇佣了两名熟练的帮工,在船头甲板处与舱内忙碌,这条舫船的主人,一位五十余岁年纪的老船家,留着短须,面目清癯,长方形脸,手里握着一根长约四丈的竹篙,独自坐在舫船的右尾。
这本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属于会稽城之内,中大型船只上随处可见的情况,但特别引起赵青注意的是,此次舫船内七十多名乘客中的半数,都携带着沉重的行李,乃是远道而来的外地之人。
“‘植金骨’?听说未臻阳劲第二关‘经络交变,血气环流’的修为,贸然在体内植入其他的器物,极易出现严重的后果,甚至有死亡的例子……这个‘老金腿’,居然有这么高深的修为吗?”
“这段到富阳里的水程,我乘船行过了好几十遍,也算是一个老行家了。嘿,这边我透露一个秘密,你俩想要来听吗?”
船行其间,但见宽阔的河道宛如一条古老的玉带,将两岸的城市繁华与自然寂静巧妙地串联起来。阳光从云层中倾泻而下,洒在河面上,宛如金色的涟漪在泛起,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因为是由两条船合并而成的,舫船也遗留了两处不大的船尾。两个船尾之间相隔了三四丈的距离,形成了一片不大的水域。
忽然间,他将手中的长篙猛然穿刺而去,扎入了双尾之间的水域中,再以迅疾的动作回收、挑起,挥舞的动作轻而落叶,观其劲力运使的水平,已然达到了举重若轻的境界。
从禹王宗庙边上的小型港湾,到会稽城东郭门附近的富阳里,大约一百二三十里的水程,舫船一个多时辰的行驶,仅需14小币的路费,也算是相当实惠了。
它们或大或小,有的华丽,有的朴素,但每一只都承载着各自的故事和生命。它们破水而行,像是在诉说着一段段或悲或喜的历程。
“食土不均,地之不修”,每一户迁徙到富中大塘所在的贫民,均可无偿得授户均百亩的义田,为越国实力的增长作出贡献,产出大量粮食供应给整片山会平原,提高人口的承载量,从而实现良性的循环。
“你看角落里坐着的那人,怎么服饰有些与众不同?”“不是说只跟我们会稽人的不同,似乎连那边十来个外越人,看上去也没有这样的风格。”“难道说?问问你阿父去……”
离开吴国迁徙到越国来,一路上,被人们以异样的眼神看待着,这四位中年人或许早已习惯了这种冷漠与排斥,他们尽量地缩在角落里,生怕引起别人的注意。
然而,忍受了将近半个时辰的屈辱,吴人也有些沉不住气了,其中三名体格健壮者从包裹里主动取起了他们携带着的吴钩,毫不掩饰地放在了身上最易抽刃而出的位置。
这种挑衅性的动作,瞬间使得原本就紧张的船上气氛愈发紧绷,双方均呈现出剑拔弩张的姿态,令空气仿佛凝固了下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