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看来,身神这种副意识,似乎并不能被完整地带回到主世界,或者说,虽然带回了,但被限制在了‘入梦引证’边缘,无法离开前往其他地方?”
伴随着窗外沙沙的雨声,阁楼二层的居室内,赵青从入静状态倏然苏醒过来,立即便感受到了因短时间内精神力上限急剧提升而带来的痛楚与不适应感,眉心仿佛随时会被胀破撕裂一般;
让她连忙心凝神释,将自己与天地间融为一体,以此来分担这突如其来变化带来的巨大压力,经历了足足两个多时辰,方才勉强缓过气来,知哓此次精神力暴涨的风险已经渡过。
早在入梦之前,赵青的精神力已经达到了现下她体质所能承载的极限,再单独提升“神”却无法在“精”“气”上进行平衡的话,将会面临形神互相分离的危机。
虽然靠着“形神俱妙”等高深的境界,她暂时仍可勉强负担,但毫无疑问,如果下一次入梦仍会出现此番程度的精神力量骤升,能够继续撑下来的概率相当有限,必须等待身体也提上来。
从未有过被精神力撑爆的经历,赵青也不好说这种事情发生之后将会如何,有无恢复如初的方式,又或者可以期许“入梦引证”有着防止“宿主”自毁的能力;
但根据她的推测,这个精气神平衡的问题,极有可能就是自己先前觉得突破到“六气境”会导致不好的事情,这个预感产生的主要原因。
而在精神稳定下来之后,赵青心念微动,便感应到了自己脑海深处散发光芒的“入梦引证”,周围多出了十二个若隐若现的黑色小点,给她以一种熟悉而亲切的感受,疑似她在“梦中”修出的身神。
当赵青试图用意念去接触这些黑点,却像是在触摸一片虚无,仿佛隔了不可逾越的空间障壁,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难以真正接触,似乎是被限制在了“引证”所在的区域。
她心中暗暗思索,猜测身神们能够被“入梦引证”专门束缚隔离,纵然是规则所限,也应该有着特殊的作用,或许可以被视作“独立”的意识,同样入梦诸天。
“话说,所谓‘做梦’,也不是不能够重做过往经历的梦境,衔接梦中的剧情。”
而作为一条没有额外服务的中型客船,且速度得到了城中水流的无偿加持,买“票”上船的价格自然远比一般的陆路交通要便宜得多。
其中最“奢侈”的装饰,大概就是船舱内弥漫着的木质香气,那是船身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味道,让人心旷神怡。
……
东边海域上的土著,西边越楚交界附近的外越人,南方原来就是于越属国的姑蔑,也就算了,但最后的“句吴”,指的实际上是越国现在所臣服的“上国”吴国,却有些难办了。
成千上万座石桥纵横交错,宛如一个庞大的交通网络,行人在桥上川流不息,商贩在桥头摆摊叫卖,一派热闹的景象。
这些流向和流速的调整必须精确到位,稍有不慎就会导致水道网络的混乱,而要将如此复杂的水道网络调控得恰到好处,便需要高超的修为和无比丰富的经验,以及对各式船只的深入了解。
也不知道,在迅疾的水流之中,为什么会出现这样一枚小戈币,且被他有如提前预料到了一般,及时地用竹篙挑起收集起来呢?
当老船家忽然起身又回坐之际,他的襟袍微微上扬,露出了老者先前就显出有些虚弱的腿部,居然是一对由青铜打造的义肢,隐隐透出了金黄色的冷硬光泽,让人感到一种独特的坚毅。
眼前这水道网络的气势虽然恢弘庞大,但在赵青眼中却仿佛是一个精密至极的机器,每一个细节都被调控得恰到好处,充满了天地自然之理。
继续深究下去,水行元气之所以会处于这高速流动的状态,则并非是有高阶修士在刻意地施法维持,而是此地天地元气自然流淌的规则、流淌的方向,所发生的微小变动。
现在看来,老船家原本的身份,应当是越国习流之师中的一员,也就是专职的水兵,且有过不浅的功绩,才于战后得到了这种相当罕见的义肢补偿,离开军伍之后,化身成为了一位普通的船家。
水道网络中每一条支流均被赋予了不同的流向和流速,彼此之间既相互独立又相互影响,达成了随环境不断变化的兼容与平衡。
或许,在外在的表现上,操控元气和操控元气法则之间看不出什么区别,但实际上,这两者就像是一件物品投下的影子,跟它真正的实体相比较一般,有着不可逾越的云泥之别。
在这座古城独特的景致中,水道是最具生命力的脉络。蜿蜒曲折的河道如同城中的生命线,串联起城市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他们或许是采办物资的商人,或许是淳朴的农民,或许是到处游历的文人,他们有着各自的故事和经历,却在这个简单的船上相遇。
在修为境界有所精进之后,她甚至可以感受到这些被调控的水流中蕴含的那份灵动和生气,仿佛它们在向自己诉说着某种轻峭柔远的意境。
在元气法则的调控之下,水流们像被无形的指挥棒引导着一般,汇聚、碰撞、激浪暗涌,漩涡环生,令整个水道网络充满了动态的美感。
……
考虑到暂时没法再次入梦,大概需要数个月时间来完全消化此次的收获,她也放下了心中的紧迫感,知晓在已经领悟透澈了的情况下,水磨功夫并不怎么耗费精力,正好有空随意逛上一逛。
境界上显著的提升,对道的领悟大幅增强,再加上“元神灮化”等几个可于当前修为仍生效的速成手段,赵青常态下可发挥出的战力,已有以倍数计的提升。
“假设‘入梦诸天’跟‘做梦’确有这方面的共通之处,我在黄易世界用心经营了这么久,就这么永远离开实在有些可惜,是否有某种方式,可以重新返回曾入梦过的世界呢?”
当船家开始启程之际,赵青已搬了一只小板凳,坐在舫船左尾的边缘处,她身着淡青色的缎衣,头发只用简单的一根青铜竹节簪盘起,平静地望着眼前不断退去、远离的水面。
城市是资源集中之地,而交通决定物流,物流能力会限制城市规模的上限,同时,交通能力的提升会给城市带来沟通和交易成本的下降,而这一点本来就是城市形成的原始目的。
对于平民来说,如果生活成本极高,甚至有着饿死的风险,又何必住在大城市之中呢?
因此,对于这些大型城市来说,其交通系统的设计和运作就显得尤为重要。如果城内的交通状况不理想,不仅会影响到城市的经济和物资流通,也会使得城市失去其作为资源集中地的意义。
据赵青所知,除了常见的至阴至阳激变,以及她接触的“元神灮化”“暗能效应”等少数几种变化外,“六气”境之下再无任何力量可以对元气法则造成影响,由此可见后者所具备的玄奥。
水道两旁,古树苍翠欲滴,与河面的波光粼粼交相辉映。河道中漂浮着各种各样的植物,青翠的芦苇丛生,密密麻麻的浮萍随波荡漾。每当轻风拂过水面,植物们便随风起舞,层层叠叠地扩散开来,如诗如画。
这些船只之所以拥有惊人的速度,并非因为驾般者的修为高超,以真力潜行于水底,犹如划桨般推动船只前行,而是因为有位超然的高阶修士,调高了城中河水流动的速度。
任意一座大型的城市,尤其是各国的都城,通常拥有方圆数百里的广阔面积,多达上千万的人口总量,想要让如此巨大的古代城市正常运转,就必须涉及到城内的交通系统。
好端端的上国子民,抛下了吴王夫差治下号称当世第一强国的富饶吴地,专门跑到了越国来,这无疑证明了夫差连年征战、大搞军事工程下民心的流失。
出人意料之外的是,老船家倏然使出竹篙挑刺的目标,并非一般人想象中的河里大鱼,而是一枚小巧轻薄的青铜戈币,其孔洞被长篙的尖端处恰好穿过,然后随着他手臂的一震,飞起落在了身边的一只陶瓮之内。
因此,他和文种在下令大规模扩建从会稽城东西部延伸而出的山阴水道、山阴陆道之际,亦规划出了于会稽山麓以北,东西两江之间的大片区域,用来兴建水利工程,开垦农业良田。
注意到对方似乎根本没有被雨水淋到的迹象,见多识广的老船家也不甚惊讶,双腿微曲地站了起来,走起路来有些摇摆,双手如同被岁月风化的枯木,牢牢地紧握着那根船篙。
河风轻拂,带着湿润的清凉,吹过乘客们的脸颊,带来了远方的香和稻田的清新味道,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水草气息,亦与木质香气互相交织,共同营造出宁静而舒适的氛围。
没有像平常往返于会稽武院那样光靠步行,这次她决定体会另一种没经历过的方式,因此在禹王宗庙外的一处港湾口,寻了一条正准备驶向东郭门的舫船,也不嫌船速的缓慢,径直坐了上去。
船身与水摩擦产生的轻响,宛如轻柔的越地乐曲,在每一个微小的音符中,都流淌着船只与水之间的默契与和谐,深得平雕错镂之巧,齐奏曾咙锤裕之音,让人沉醉其中。
“唉!辞了这每天七十五枚小币的工作,拖家带口前行富中大塘的地域,只希望能被分配到一块好些的田地……”另一个朴实的农夫望着他那怀抱婴儿的妻子,口中喃喃自语,向着东皇公西王母连声祷告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