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夫君,一个丈夫。”汝月将这两个词,在口中反反复复念叨了数次,真正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一直觉着皇上每次来琉璃宫中,所表现出来的情绪不太像以往的模样,然而她从未在其他嫔妃身边伺候过,没有比较就说不好其中的差别,如今被云欢一句道破,她心里反而有一丝淡淡的甜香。
“而且娘娘看着皇上的样子,也同旁人不一样,娘娘似乎不畏惧皇上。”云欢若有所思地说道,“莫说是娘娘了,就连皇后娘娘在皇上面前都含着敬畏之情,说话之前先要考虑再三,什么当说,什么不当说,往往等皇后娘娘想要说点真心话给皇上听的时候,皇上已经没有了那个耐心。”
汝月没有插话,云欢难得想说些心里话,她只管听着就好,其实她何尝不知,皇后娘娘将云欢安置在她身边的真正目的,就如同乌兰和小顺子被太后安插进来是一样的,每一个人看起来都有些面熟,其实人心隔肚皮,她能够完完全全相信的人怕是依然只有她自己,只是因为她在后宫无权无势,偏偏又得到皇上的青眼有加,皇后与太后才会同时想出这个法子来,便于更方便的操控她,操控了皇上宠爱的妃子,就等于是掐住了皇上的脉搏。
云欢尽职地先找出簇新的衣裙来,让汝月换好,这才继续说道:“娘娘是个聪明人,未必想不到婢子能够想到的,然而娘娘又是个局内人,想要跳脱出来看清局势,也并非易事,娘娘或许要问,为何婢子能够想得这样周远,那是因为婢子同娘娘说话的时候,也有种可以一吐为快的畅快,想来皇上也是感同身受,婢子服侍皇后娘娘,皇上冷落皇后娘娘,婢子心有不服,也曾经想过为何柳贵妃那样的女子能够凌跃在皇后娘娘之上,却是越想越是心惊胆战。”
这样的问题,汝月也不止一次地想过,皇后身出名门,气质出众,虽说没有柳贵妃美艳,却不至于差得太远,然而与皇后多接触几次,慢慢感受到皇后说话做事一板一眼,处处以宫规为重,每句话都正如云欢所言,必然要三思而后行,皇上要等她说一句肺腑,怕是就算是梦话中,皇后也是规规矩矩的,反观柳贵妃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重重,皇上给她三分颜色,她直接能在后宫开出个大染坊来,就是这样的性子,皇上虽然气她恃宠而骄,也依然觉得她是活生生,是有血有肉的存在,两厢对比,皇上怕是宁愿去看柳贵妃发娇蛮脾气,也不愿意与冰雪造就的皇后有太多的交集。
蕙质兰心如皇后那样,旁人能够想到的,她也能想到,才决定了不让任何人来教诲汝月学习后宫的宫规,汝月是个宫女,便让其自己慢慢琢磨,侍君之道,而汝月能够做,也做得最好的一点,其实说起来也不难,便是四个字,将心比心。
“娘娘果然一点就透,皇上虽然牵记着柳贵妃腹中的龙种,心里也不舍得娘娘的一番柔情蜜意,娘娘只要抓住了皇上心口的那一丝情线,没有权势没有背景身家,一样可以自保。”云欢咬着嘴唇,末了加了一句,“娘娘唯有自保,才能做到不受他人的牵制。”
汝月眼光中透露出感激之色,云欢说得太多太多,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一股脑儿地倾吐出来,要是隔墙有耳,传回到皇后娘娘的耳中,她必然有些麻烦,这样顾不得地提点,才是这宫中难得一见的真性情。
她转过身去,握住了云欢的一只手,也顾不上云欢手中还拿捏着象牙梳子,梳齿扎进两个人手心,微微的疼,然而两个人却不由自主地相视而笑起来。
云欢留在汝月身边良久,这一次谈心,才算是真的存了要长久留在汝月身边的打算,只要皇后不将她召回去,她想留下来,留在琉璃宫,留在这个后宫里唯一还能够称得上温暖的地方,只因为琉璃宫中住着陈汝月,月嫔。
汝月将云欢的话与自己所念揉在一起,统统存放于心,等晚间明源帝又来时,见到她脸上的笑容,都禁不住问道:“月嫔得了什么好事,笑得寡人都觉着春风拂面一般了。”
“在这皇宫里,还有比皇上出现在眼前更好的事情嘛?”汝月侧了侧头,俏皮地冲着明源帝一笑。
明源帝顿时心情大好,手臂揽住了汝月纤细的腰身,让她坐下后,才认真言道:“昨日寡人问你,可还有恼意,你虽然口中说没有了,寡人却看得出来,有些情绪想要一时间直接抹杀不是那样容易的事情,可是这会儿看你,不知怎么就想通了,看着寡人的眼神,真正叫人觉着心里头舒服,寡人有时候在想,太后远行祭祖,路遇暴风雪,耽搁了行程,是不是这一切不过是老天爷为了成全寡人,得到了你,等到了月嫔。”
他将她搂得再紧一些,像是做出一种承诺:“不仅仅是月嫔,你放心,寡人会在适时的时候,提升你的品级,宫中连柳妃一共只有三个名副其实的妃子,那个空缺的位子在等着的便是你。”
“柳贵妃的身子可安好?”汝月轻声问了一句。
“寡人将五六个太医都安置在朝露宫,便是有丝毫的风吹草动,都能够及时的诊治,她腹中的胎儿目前安好,只要她别情绪激动就成。”明源帝稍稍苦笑了一下,“也是寡人将她宠坏了,她居然将这皇宫的后宫,想得像那民间的地主大院,只要撒泼打滚,便是那院子里拔了头筹的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