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无名道长性格古怪,就算到了宫里,也不穿绫罗绸缎,不吃山珍海味,就连炼药的小童都只要太医院的小药童,任何女子不得靠近药庐丹房,皇上也应准了!”
“只是这无名道长虽然性格古怪,但是真有几分本事的,他每月给皇上炼三炉丹药,从来不多,从来不少。”
“皇上服了道长的丹药后……”
“这后来的事,您也应该知晓几分了!”
德安太监若有所思,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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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灯时分,尽忠大太监蹑手蹑脚从殿里出来,看见一旁站立的小敏子,就一脸笑呵呵的样子,眼中有赞同之意,他一甩拂尘,示意他跟上:“小敏子,做得好!是该让长公主知道知道,她送来的都是什么货色!”
小敏子一脸谄媚的笑:“谢师傅夸奖!”
半夜,突然听见寂静中的寝殿一声大吼:“传太医!”
太医忙活到天明,才让一直喊肚子疼的愉妃安然睡去。
太医院院使和两位院判都岁数不小了,累得不行,三人却不敢多言,只能暗中眼神交流。
早朝刚刚下朝没多久,隆泰帝的龙撵就到了无尘道长的药庐了。
无尘老道见帝王亲临,终于能惜字如金吐露几个字:“阴私太甚,有碍帝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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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晟得知二哥又匆匆忙忙地被皇祖父叫进宫里的时候,他刚从赵老头那里换了药出来。
从前夜开始,右手拇指子时初有了微微刺痛的感觉,赵老头说什么“手少阳在子时阴气最盛之时最为虚弱,受不了药力,故而如此……”
他也没心思多想,因为赵老头,他的师父,突然垮着脸向他辞行。
赵老头受了父王大恩,答应收他为徒。
从三岁起来了王府,给他洗经伐脉,传授他武艺,到现在殚精竭虑找药材治疗被砍断的筋脉,已经十五年了。
老头眉眼都耷拉下来了:“晟儿啊,老夫必须要走了。”
皇甫晟不解:“为何,药仙谷一脉早已容不下你,师父离开王府,还能去何处?”
老头狠狠揉眼睛,然后……半天也没挤出一滴眼泪来,他只好苦着脸期期艾艾,努力装可怜:“到处流浪呗,还能去哪里?唉,以后要睡在草丛里,要和野狗争事喽!”
皇甫晟挑眉看他,不语。
老头凑近他:“你想让老夫留下?”
皇甫晟看着他,还是不语。
老头嘿嘿嘿地笑:“好徒儿,若是想让老夫留下,也成,你让你师叔去别的地,成不?”
皇甫晟想起那天香香没有哭,却自责地眼泪直流的模样,心里就不好受,他斩钉截铁:“师父,你哪也去不了。师叔,我还留定了!”
老头顿时萎了,连肩膀脑袋都一起耷拉下来:“我、我也不是不敢见她,只是,这么多年了——唉,罢了罢了,大不了老夫被她斩断一只手……再加一条腿……再再再加——不能再加了,再加老夫就死了!你个臭小子!哼,老夫要死了,老夫要被你气死了!老夫不活啦,老夫怎么有你这样坏心肠的徒儿,老夫要被你气死了!”
皇甫晟想起师父逗弄香香,把她弄哭的样子就心里堵得慌,他黑着一张脸回到退思园,在邻窗眺望了许久,才略略舒了一口气。
刚进退思园,就听见姜嬷嬷和小德子在说笑,说是说杨府送了东西来,是杨明月送来的一本有关刑律的前朝古籍,她看见皇甫晟,把事情又说了一遍,然后就笑说:“送东西来的嬷嬷说,明月姑娘着是从杨阁老那里薅出来的,您瞧着吧,杨阁老明日早朝,胡子肯定被明月姑娘拽掉了好几根。”
皇甫晟没言语,二哥和明月姑娘从小青梅竹马,都爱看书写字。二哥喜欢的东西,明月姑娘也能说上几句,两人颇有几句志趣相投的意思。
姜嬷嬷接着又似乎很感叹:“自从认识了香香姑娘后,明月姑娘似乎开朗活泼了许多,以前她差点都要被送去尼姑庵了,都不敢反抗,现在好了,为了一本古籍,都敢和祖父杨阁老顶缸扯他的胡子了。”
皇甫晟脚步放慢几分,他突然觉得姜嬷嬷的话好像很有道理。
小姑娘身边的所有人,相处久了好像都会被她的坚韧开朗感染几分。
包括他自己。
这么想着,皇甫晟脚步轻松地上了阁楼。
他煮了清茶,站在窗台前看着不远处的小湖出神。
小湖依旧波光粼粼,甚至还有几许水雾迷茫的朦胧之色,阳光下,水汽氤氲,景致异常美丽
可惜——
“三爷,二爷那边来消息了。”小德子咚咚咚的脚步声在木楼梯上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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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昕从御书房出来,神色微微有些激动。
皇祖父许了他持龙佩“便宜行事”的权利,若是碰到特殊情况,可先斩后奏。
他踌躇满志地回到刑部,刚静下心来理清思路,皇上的圣旨到了,刑部尚书听到“先斩后奏”四个字,脸色剧变,带着两个侍郎就匆匆求见泰隆帝了。
御书房外,时间越长,跪着的人越来越多,最后,连礼部都有人来插上一脚,各个都想跪求隆泰帝收回成命。
“朕,谁也不见!”
大太监尽忠一甩拂尘,躬身领命。
君臣僵持到了下午,刑部尚书见太子一直没有出现,心中凉了半截,重重磕头,踉踉跄跄离开。
可事情还没完。
第二日宫门刚开,长公主就匆匆进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