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农民兵的战斗力自然是与这是军队无法相比的,即便是数十万的民兵亦不如几万铁血精兵。
所以在熟知兵法的人看来,这些乱军到不足为惧。
然而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上位者未必能够机关算尽。
“东宫遭劫,靖国公出城,皇帝未必没有防备。”幽暗的密室里,墙壁上的那幅山河图冒出了两股烽烟,一处在中心,一处在西北,中心这一片已经模糊成了一团,看不清山川河流的比较急。
密室里站着一个女子,垂着一头乌溜溜的长发,纤细的肩掩在长发里,宛若一朵墨池里的莲花,楚楚动人中透着乖戾的傲慢。
“主人,外面时局很乱,六王回命说方世忠、李培、王义等人领着新军守卫着东西城门,潞琦云与常明守在南北城门,那些乱军搭了云梯已上了城墙,不克各处城门便会失守。事态严重,双方都对我们不利。”黑衣面具人说道。
“他们几个是想避难了?”女子侧转身子,漫不经心道:“放心吧,火收不到我们这。”
黑衣人担忧道:“那夫人老爷怎么办?”
女子揉着胸前的长发,淡淡道:“他们与我血脉相连的父母,所谓父母在不远行,如今我这个做为他们唯一孩儿不走,他们又怎可离我而去?离开了我,便是让我做不孝女了。”
黑衣人又道:“可他们已经在收拾行李,打点下人要出城了。”
女子淡淡道:“他们倒是没与我提过,抛下我想独自走。他们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没用,想走为上策。”她扯了扯唇角,沉吟了一会,唤了一下黑衣人的名字。
黑衣人低头,语气恭顺道:“主子,有何吩咐?”
女子转过身来,露出温雅如仙的容貌,正是卫雨蓁。
“让他们去杀一个人。”
“龙威镖局大当家。”
“是。”
卫雨蓁默默的看着山河图,她一直在等一个人,而这个人今日与她在同一座城中,天下已乱,在天翻地覆来临之际,把从前道的爱恨恩怨先了结了罢。
噌!密室里亮出一道寒光,蜿蜒曲折,宛若一条青黛色的蛟龙。
北辰门外的乱军堆里,仿佛炸入了两块陨石,散发着一阵阵热浪,乱军阵因此被挖出了两个大洞。
这两个意外出现的侵扰者,让乱军头领震撼了,从而忘记了下指令把这两个不安定的因素剿灭。
“小神棍,是你先进去还是我先进去?”苍琊拿着一根从棺材板下抽出的棍子横在身侧,把乱军隔出了一个包围圈。棍子的两头不断地滴着血,青翠的竹棍已经血迹斑斑。
“我替你开道,你先进去。”李冶手里只拿了一根鞭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北城门,绕着鞭尾的手已经划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她们二人彼此合作杀入了乱军,此刻决定了方向,便不再停留,飞掠向擂石、火炮、箭雨……
擂石滚滚而下,砸断了云梯,也将人砸成一团血泥。箭雨如飞蝗,遮蔽了苍穹,放若到了末日。
炮火点燃了残破的旗帜,蒸腾起袅袅黑烟,熏黑了整片天空,暴风雨前夕的清澈明透已然消失。风云疾走在飞逝的岁月,追溯着曾经的足迹,在记忆的重奏曲中,甚为可笑地契合。
李冶的眼睛仿佛藏着亿万颗星芒,有着坚定信念的决然,不再回头的固执。她手里的长鞭如一条柔韧的柳枝,它与主人一样,即便被命运的狂风折出荒诞离奇的样子,但那纤细的腰肢不畏万钧之力。
“吼!”乱军如炙热的火焰,一团团射在她身上,只见这个白衣绝尘的道姑爆发了骨子里的孤高,她的身子弯成了一张弓。
她不在留恋高高在上的云层,脚踏尘地,广袖拂过妖异的戾器,一寸寸染上仇恨,与魔同化。
此时,她竟化身杀神。
看过她出手,却没看过她真正杀意凛然的模样,那种荒唐与凄绝,比任何战争都严酷、壮烈。
苍琊目光已经绞在这位杀神身上,多情如她,有点眷恋上了这抹救济苍生不得不落入尘埃的九天仙子了。
李冶此时再清醒不过,经历过药罗葛的镜花水月,她懂得放下,经历过黑海孤岛上的神秘少女,她明白了道。
如果天下安平,她会无怨无悔放下仇恨,如果那人诚心改过,她宁受冤魂讨罪责问,如果没有今日的刀戈,她怎会让自己再入泥潭。
这世道强者不能一直独白,想要彻底铲除魑魅魍魉,便要染黑。在这个天下,无论好人还是恶人,活着都很委屈。
李冶紧盯着城门,那尘封着荣华富贵的世俗之城,未几,便在跟前。
乱军扛着巨木像敲钟鼓似的,用虔诚的心去做霍乱世道的妖魔。万吨重的城门不断蹦着石灰尘埃,仿佛一只老龟死活不愿露头,两方不死不休地拉锯着。
此刻,一道鞭影扇来,把这些妖魔擂到了一边,乱军如临大敌,死死围住了这个狠辣可怕的道姑。
“你先上去。”李冶扫着乱军,脸上冷冷淡淡,没有世人的七情六欲,但也不是如若无人之地的不可一世,在她眼里,连自己也看做了尘埃。
眼下的大地满目疮痍,生存在上面的生灵,没有尊贵与绝美,都是尘埃,卑贱、自相残杀的蝼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