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条汉子,真效忠老娘的话,就让他们先自毁容貌。”郭有珍咬着一块猪头肉,把小弟打发了,杏眸里荡着肆虐的风浪。
一会儿郭有珍的小弟又过来通报:“头,其它几个帮主过来了。”
郭有珍双腿交叉,看着对面的客人,端起了老本行,媚笑道:“参事大人见笑了,我这几个弟兄野性难驯,上不了台面,一会哪里有冒失之处,还请大人海涵啊!”
明钰捧着手里的杯盏,一直默默地看着船上的一切,郭有珍的客套不出他的所料,这个女人表面上烟视媚行,残忍霸道,但是她所要的并不是任性自由,狂傲不羁,她所期盼的是得到朝廷的认可,故而她在明钰面前尽了地主之谊,还是讲几分规矩。
“二当家的,你说这朝廷到底怎嘛个意思!我们死了那么多兄弟,愣是没等到朝廷的水师,他们可别是把我们当枪使了!用完了,抹了屁股走人!”
“二嫂,今日我们大干了一场,估计下来,有些数目说不过去了。你得给我们一个说法!”
“还有,要是今晚再不见朝廷的人,咱们不做冤大头了,就跟那歙赩帮耗着!”
对着这些拜把子兄弟的怨言,郭有珍不耐烦地说道:“我是老二,你们都听我先说话!”她把手放在膝盖上,对着几个帮主一个个指过去:
“老郑在的时候说过,这以后帮里拿主意的有我郭有珍一份,每回我帮里得的渔船与私货都留了份给你们的,咱们兄弟情义,肝胆相照,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我郭有珍从不偏私,有好东西大家一块享用,你们要是说我只向着自己人,那咱们大可以大路朝西各走一方,到些散了,一了百了,省得日后说三道四,争闹不休。”
“还有就算你们今晚不帮我,我也要占地为主,把那歙赩帮打个稀巴烂!到时候你们就别想跟着分地盘!”
这些话说得那几个帮主面红耳赤,想争辩,奈何肚里没啥墨水,说不过郭有珍,可心中还是不愤。
“二妹,朝廷既然要招安我们,可有御赐文书?”说这话的人是东海六帮的大帮主察牵,这人的面貌像个善人,颧骨内缩,一脸谦和,不过他出现,郭有珍倒是拘谨了,她放下了双腿,站了起来,眼睛里的光与看待别的男人不一样,明钰收回了目光,寻思着其中的缘由。
“大当家的怎么来了?在家那多累呀!坐下喝杯酒,解解闷。”郭有珍把察牵带到自己的桌边,大庭广众之下一个寡妇与她丈夫的兄弟拉拉扯扯,做起来却是天经地义般顺理成章。
“这位就是何总督手下的参事大人,不知如何称呼?”察牵恭顺道。
“本官姓赵,单名仪。”明钰抿了口酒,酒口遮掩了他的半张脸,斜眼流波,并不正视着对面的人。
察牵心神恍惚,月色清淡,船上灯火不明,但他忽觉眼前聚集了一座金山银海,视财如命的海盗此刻心里大喜,只因他发现了天地间最瑰丽的宝物。
“敢问赵大人对剿灭歙赩帮一事有何规划?”
“我手上并无敌方作战方案,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决战之前先得掌握敌军的军情,然后先发制人,当头一击,打溃敌人心理防线。”
明钰放下酒盏,双手交按在桌上,垂目凝思,似乎也在想作战之法。
察牵说道:“但我们手头上也无歙赩任何消息,就连他们的来历也是未知之谜。”
这时郭有珍咦了声,指了指船尾,吩咐手下道:“你把那几个小兔崽子带上来!”
察牵听说歙赩帮有人投诚,也有丝狐疑,然后见到了方国信,也取到了一张作战图,不由惊讶道:“你们的老大已经勘察了那座岛屿的地貌,并且在今夜设下伏击圈。”
方国信说道:“我们头曾数度上岛,不过我们帮里只有数千人,根本无法驻守。今日我们折损了一半兄弟,已是强弩之弓,故而在下带了了几个志同道合的兄弟前来投诚,恳请当家们收留。”
察牵看他们的手腕被麻绳磨出了一条条紫青色痕迹,伤口皮肉外翻,露出了森森白骨,浑身的皮肤被泡得发皱,呈现出灰白色,吃了这般苦头,仍旧不改其志,看来当真是有心投诚了。
“好!你们就跟着我,今夜咱们就去占了那块宝岛。”察牵一拍大腿,眼里露出张狂之色,他朝默不作声的明钰看了看,问他可有更好的对策,但这个参事大人语带推脱,一问三不知,不由让人看轻了,原来这只是个绣花枕头,朝廷中的要员不过如此。
明钰盘膝坐在船头,望着南方那点星星之火,鼻端是炮火硝烟的味道,在他的世界里,归宿不是死气沉沉,寒意森森的道路,而是有着壮士力拔山兮的豪壮,楚歌绝响的哀凄,是烈火熊熊,乘风破浪。
“我常常在想你会以什么方式回去?”
“等我找到了亲人,我就回去。”
“若有一天你要离开,请不要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