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多事之冬
一场雨水的降临打落了所有的枯叶。
起初是啪啪嗒嗒豆大的冰冷雨滴，渐渐汇成一场密集而均匀的大雨。
树蛙在橡树树干上大声聒噪，用突然爆发的欢歌迎接雨水的到来。蟋蟀却陷入了沉默，它们短暂的寿命在这场冰冷的雨水中终结，等到下一个秋季，它们的后代会再次用响亮的歌声占领山林。
在雨水降临之前，女人们已将挂在室外风干的食物收进了仓库。
仓库是营区里占地面积最大的建筑，防水防潮工作做得也最仔细最完善，其中不仅储存着过冬的干粮，还有不少干燥的木材和竹材。
巫师大人的神力可以令潮湿的木材也熊熊燃烧，但她不可能别的事都不做，只负责这一件事，想要维持火焰不熄灭，还得靠干燥的木材。
冒雨归来的人们围在壁炉旁烤火取暖，孩子们或躺在用茅草和毛皮铺就温暖柔软的炕上，听雨打在地面的噼啪声，或坐在门边，透过窄窄的门扉看斜斜的雨线。
年幼的婴孩则蜷缩在妈妈的怀里，去年冬狩时怀孕的女人都已生产，氏族里新添23个新丁，人口堪堪超过400。
哺乳期的妈妈都被安排在同一个屋檐下居住，彼此有个照应，也方便新手妈妈和奶水不足的妈妈向其他人求助。
“嗷呜！”
因此这次祭天，祭祖的意味更浓。
相较去年，这次参与的人更多了，食物也准备得更丰盛，孩子们的演奏水平也大幅提高，毕竟迁徙途中没什么娱乐活动，吹笛子是其中之一，且深受孩子们喜爱。
天和他一般大，也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每晚听着隔壁屋的靡靡之音，他是怎么睡得着的？
“天，你不想试试吗？你可以找蛇尾姐姐，她很在行的，我保证！”
张天知道，这一路上有不少族人永远地离开了，包括阿妈在内的许多老人甚至连迁徙的那一天都没能等到，为了不拖累孩子的脚步，他们早早地选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这场雨仿佛宣告着季节的更迭，天地越发肃杀，气温也一日低过一日，所有人都知道，冷天即将来临。
一只松鼠在枫树梢头细得令人难以置信的枝条上晃悠，它的后腿紧紧抓住一根枝条，同时用前腿和嘴巴去拾取那些还没掉落的团成一簇的果实。种子壳和小枝条在松鼠的惊扰下如雨点一般洒落在地上。
又过了数日，终于，冰雪重回大地，桃源的第一场雪。比起北方可怕的暴风雪，这里的雪要温柔得多，正六边形的雪片片飘落，为平原上低伏的草本植物盖上一层薄薄的水晶毯。
张天没有数上面的刻痕，没有这个必要，他和林郁也在做同样的事，他知道枭是对的。
枭给出肯定回答，翻找出那块满是刻痕的木板。
对于这场祭祀，乌鸦和豹肝的心情比其他人更复杂，也更卖力。
在这一点上，他很佩服天。
“呜汪！”
枭蹲下来，仔细看了两眼，诧异道：“这不是挖掘棒吗？”
枭也在这期间完成了从男孩到男人的蜕变，夺走他初次的既不是蛇莓，也不是禾、松子或者他平时亲近的任何一个妹妹，而是蛇尾。
但竹屋不比洞穴，洞穴的空间大得多，以往宅在洞穴里，还可以做点手工打发时间，或者有事没事走几步，而竹屋只这么大点面积，十个人躺里面连翻身都难。
天空氏族和他们来自同一地方，说着一样语言，有着相似的习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关系也越来越亲近。
只要能够解除雪灵的诅咒，他们很乐意留下来！
今天比较特殊。
尽管天寒地冻，山林里依然有许多动物出没。随着白昼的温度攀升，小昆虫涌现出来，蚂蚁、蜘蛛、马陆……这些无脊椎动物是鸟类丰富的食物来源。
他们储备了许多干肉、干粮，用这些干货充当祭品也无不可，天空祭司说过，重要的不是祭品，而是心意。
不久前，山核桃树上肉厚个大的坚果是更好的选择，如今坚果消失了，它只能转向口味稍差的食物。
入冬之后，人们遵循从前的习惯，开始了蜗居生活，以减少能量的消耗。
他攥紧拳头，不知第多少次发誓，然后走到两人近前，问：“你们在做什么？”
张天一直留意着屋顶，检验质量的时刻到了。
祭天的时间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固定下来了，定在每年的初雪过后。
张天哭笑不得，心说你当是按脚呢，还带安利技师的？
他随手将木板放到一边，取出一片竹篾，说：“从今天开始重新计数，每过一天就在竹篾上刻一道痕迹，刻满三十道痕迹，换一根新的竹篾继续记数，把旧的竹篾保存下来。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枭痛苦地发现，每天早上醒来时他怀里总有一个女人，尽管每天都在换人。
众人忙着收拾雨后的狼藉。
但人们仍然想要献上最好的食物，他们认为只有这样做，才能充分地向天空和祖先表明自己的心意。
四个女娲后人，林郁和狼孩大概这辈子都不会交配，紫烟努力了好几年，始终没能怀孕，而葵的女儿禾至今仍未表现出能力。
张天也笑了起来。
雨势很大，他倒不担心漏水，他担心的是“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茅草吸收大量的雨水后，对屋顶的承重也是一种考验。
从离开河谷营地的那天起，他每天都在记录天数，一天也没有落下。
和遥远的北方不同，这里的山林即便在冷天，也没有大雪封山，猎人们隔几天会来山里巡一趟，砍点木柴，捕点新鲜猎物回去。
但张天和林郁都不打算走捷径。
“我看到了。”
五色石的力量终将断绝，唯有知识能够永远传承下去。
祭祀的场地迟早也要固定下来，但今年嘛，还像去年一样，只能随便找块空地举行，相信祖先能够理解。
“没错。”张天露出笑容，“一直记录到下个冷天的第一场雪来临，便是一个完整的轮回，也就是一岁。这样一来，我们就能知道一岁有多少个月，多少天了。”
“觉得饿吗？”
万事开头难，狼群已经克服抵触的情绪，朝着成为人类的朋友又前进了一小步。
他们想要告慰那些逝去之人的在天之灵：他们做到了！他们没有辜负祖先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