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刺史心中打了个突,胡乱抬袖子擦了擦脸,颤巍巍抬头, 嘴唇嗫嚅:“陛,陛下, 臣...”
“朕都知道, 这几日辛苦爱卿了,先起来吧。”
贺刺史都已经做好了面对帝王斥责的准备,毕竟皇帝遇刺, 算起来是他护卫不力,现在安王造反,梓州官员居然都大半都想投靠安王,这简直就是在刀尖上跳舞,没见陆统领上来就将葛大人给砍了吗?
贺刺史抬头,却只看见了帝王沉静温和的面容。
贺刺史心中一酸,差点眼泪又下来了,怕再御前失态,贺刺史赶紧谢恩起身。
“陛下...”
“陛下饶命啊...”
“陛下,臣对陛下您忠心耿耿,绝无反叛之心...”
“......”
贺刺史是松了一口气,其他人却觉得天都快塌了,谁都没想到原以为失踪了的陛下会突然出现,而且还好死不死的挑在他们跟贺刺史撕破脸的时候,现在领头的葛大人都已经死翘翘了,不用说都知道陛下对他们私底下的活动肯定是了解了,但挣扎一下还是有必要的。
一帮官员纷纷跪地求饶,秉持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把所有的事情都往已经凉透了的葛大人身上推,只想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好逃过一劫,毕竟现在安王算是叛贼,他们和安王来往,那不就是叛贼同伙,这可是灭九族的大罪!
对于这种墙头草,萧颐冰冷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一句多话都懒得说,直接吩咐:“先押起来,待平叛之后再行处置。”
“是。”
陆励恭敬点头,一挥手,几个飞翎卫冒头,一手一个直接将吓得冷汗都出来了哭爹喊娘嚷嚷着求恕罪的官员们给拎走了,包括已经凉透的葛大人。
院子里剩下的官员只有寥寥十数个,姜妧仔细的瞧了瞧,发现基本上都是熟面孔,都是之前跟着在河西道治过水的,见那熟悉的年轻官员一脸激动的看着自己,姜妧调皮的冲他眨了眨眼,老熟人啊,前几天还一块儿看图纸来着呢。
陈钊老早就看见姜妧了,对于这位对治理河道提出了建设性意见的贵妃,陈钊是表示特别尊敬且敬佩,之前一听说贵妃也遇刺失踪了,陈钊还狠狠揪心了一把,这会儿见到跟在陛下身旁的那道熟悉倩影,陈钊是真的对贵妃的平安归来感到高兴,但还没等他高兴完呢,就看见贵妃冲着他粲然一笑,这年头谁能顶得住一个大美人儿的微笑呢?
作为一个连媳妇都还没娶的纯情少年郎,陈钊的脸,红了。
眼观六面耳听八方,就算是在和贺刺史说话,但也没有忽视姜妧小动作的萧颐:“......”
萧颐薄唇抿了起来,侧头,果然就看见了身边人灿烂的几乎能刺瞎人眼的笑容,居然还对着别人笑,萧颐心中冷哼了一声,目不斜视的伸手,将姜妧的小爪子又给捞了过来,泄愤似的重重捏了捏。
姜妧:“......”这人又发什么疯?
贺刺史虽然激动,但眼睛也不瞎,看得出来陛下脸上掩饰不住的疲惫,毕竟失踪了好几天,而且还遇到了刺杀,要是真受伤了也不是不可能,贺刺史忙道:“陛下,您这几日恐怕也劳累了,不如先回驿馆歇息。”
其实贺刺史也是想留陛下就在刺史府暂住的,但,贺刺史勤俭惯了,这刺史府看着是大,但绝大部分院子都是闲置的,上头蜘蛛网都结了厚厚一层,唯一的主院也是践行朴素主意,还真是没地儿可留,这条件还不如驿馆呢。
萧颐也没纠结住哪儿的问题,丢下一句,一个时辰后让城中主事的官员都来驿馆议事后,就拎着还在试图跟那年轻官员进行眼神交流的姜妧走了。
姜妧真的几乎是被拎着走。
并且,在贺刺史等一众官员的围观下,姜妧还被公主抱上了马车,同时耳边还传来男人温和的提醒:“小心头顶。”
姜妧还清楚的听到了有官员嘀咕:“陛下对娘娘可真是体贴啊...”
姜妧:“......”
说好的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不大好呢?
姜妧盘腿坐在马车里,忍不住就刚才发生的事情进行感慨:“之前我还以为贺刺史也是个贪官呢,没想到还是个忠臣...还有陈钊,看起来挺斯文一小伙子,骂起人来倒是挺得劲的。”
萧颐一直没出声,只静静的听着姜妧叭叭叭,直到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萧颐立马就想到了刚刚的“眉来眼去”,萧颐霍地转头,动作过大还把姜妧给吓了一跳,只见萧颐黑眸微眯:“你跟陈钊很熟?”
萧颐对陈钊的印象也很深,他记得之前姜妧还因为陈钊连着几天堵门求治水攻略的事恼得不轻,怎么现在就叫得这么亲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关系多好呢。
“倒也不是很熟,”姜妧摇头:“不过这人还真是不错,虽然性子轴了一点,爱认死理,年纪轻轻老气横秋,但好歹也是仪表堂堂年轻有为,专业知识也够扎心,关键是心思赤诚有一颗忧国忧民的心...”
见姜妧小嘴不停的叭叭叭,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满脸都写着欣赏,萧颐眸光不知不觉沉了下来,甚至心中还有那么一丝酸溜溜,不过就是一个颇有才华的官吏罢了,这种官员放眼整个大庆朝一抓一大把,这也值得她这么夸?
她对他奉承都是虚情假意,如今却这么真情实感的去夸另一个男人。
等听到姜妧感叹陈钊还会下厨,日后要是有女子嫁给他绝对是一种福气之后,萧颐忍不住打断:“你不是说与他不熟的吗?”萧颐冷淡的问。
这还叫不熟?只差没扒出人的祖宗十八代了。
“我也会做吃食,”萧颐目光幽幽的落在她脸上,冷淡且矜持:“你忘了在崖底那几日是谁给你准备吃食的了?”
会下厨就是好男人了?
他给她扒了那么多条鱼,怎么也没见她夸一句?
呵!
小白眼儿狼!
姜妧:“......”
姜妧有点懵,什么吃食?
姜妧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看了看自己被人给牢牢捏在掌心的手,再看看某人明显有些不悦的表情,回想了一下刚才的对话,姜妧瞬间恍然——
“陛下,您老这是吃醋了?”
因为她夸了陈钊?
姜妧看向萧颐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古怪,难怪萧颐刚刚一系列的表现都奇奇怪怪的,姜妧难得脑子开窍转得快,对此,就只想到四个字——
宣示主权。
听见姜妧戳穿,萧颐瞳孔微微一缩,不过就是一个臣子罢了,也至于让他吃醋?有时候皇帝的尊严还是要维护的,萧颐断然否认:“没有。”
真的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