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掌握了权力,他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护自己想护的人。
他有野心,他终究还是没有像母妃期待的那样长成一个清隽如清风朗月般的人。
华灯初上,月夜朦胧。
那是在宫宴开始前,还是少年模样的萧颐避开了人流,并没有着急去参加宴会,毕竟像他这样的透明人,就算是不去参加,恐怕也没有人会发现。
月下池边,草丛萋萋。
远处是歌舞箫笙,鼓乐齐鸣,一片热闹场景,只有这片僻静的无人经过的池边凄暗一片。
少年萧颐在池边放荷花灯。
众人只记得,今日是皇帝的寿诞,但不会有人记得,今日也是丽贵人的忌日。
萧颐只觉得自己的灵魂好像脱离了身躯,漂浮在空中,就那么近距离的围观还是少年时期的自己躲在无人处给生母烧纸放灯祈福,丽贵人出身低下,宫里人来人去,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小小贵人的死活。
明明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久到他几乎都已经快淡忘,但当看见那个瘦弱的只能悄悄躲在僻静处缅怀生母的小少年时,萧颐心中还是升起了一股久违的酸涩感。
但这股酸涩感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草丛中传来了响动,有人过来了,是谁?
“谁?”
少年萧颐几乎是与他同时问出了声。
在宫中放河灯烧纸行祭奠之事乃是大忌,一旦被人发现弄不好就会掀起一场轩然大波,毫无根基的少年萧颐还冒不起这个险,看着那微微晃动的草丛,少年萧颐眯起了眼,手已经不动声色的放到了腰间,萧颐知道,那里藏着一把刀。
在少年警惕的目光中,草丛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紧接着一个白的晃眼的不明球状物体滚了出来。
在少年惊愕的档口,白球出声了,细细软软还娇滴滴的就仿佛一只刚破壳的小兽:“是我。”
你是谁?
带着这样的疑问,萧颐的目光追随者少年时的他看了过去。
这哪里是一个白团子,分明就是一个裹着白狐裘的娇滴滴粉嫩嫩的小姑娘,月光下,能清楚的看到小姑娘娇嫩如花儿一般的面容,不过四五岁的样子,唇红齿白,肤如凝脂,粉嘟嘟的脸颊就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年画娃娃。
只是显然,刚从草丛里钻出来的人儿是有些狼狈的。
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狐裘上沾满了草屑,就连头发上都插了几只枯草,脸上似乎还沾有泥痕,她冲着少年软软的笑:“小哥哥,我迷路了,能送我回去吗?”
少年没有出声。
他心中疑惑,不知道这小姑娘到底是从哪儿钻出来的。
小姑娘似乎想走近,但才走了两步,就“哎哟”一声,不慎被地上的石子给绊倒了,就那么趴在地上,应该是摔疼了,漂亮的的凤眸中立马就蓄起了泪水,但忍着没哭,只是想自己爬起来。
还没等她爬起来,一只手就伸了过去,握着那只沾满了泥的白乎乎如嫩藕一般的小肥爪子,轻松将人从地上提了起来。
“小哥哥。”
扶她起来的动作就像是传递了某种信号,小姑娘一点都不怕生的就跟一只树袋熊似的扒在了他身上,叽叽喳喳仿佛一只不知道疲倦的小麻雀。
“小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小哥哥,你怎么好像很难过的样子?”
“小哥哥,你放河灯是在祭奠吗?”
“小哥哥,放心吧,我不会到处乱说的,我知道,这是我们俩的小秘密。”
“其实,他们并没有真正的离开哦,只是去了天上,变成了小星星,你的那颗星星肯定就是最亮的那一颗...”
“......”
有些童言稚语听起来荒谬的近乎可笑,萧颐就看着那个突然出现的陌生小姑娘有些笨拙的自言自语絮絮叨,就乖乖的待在旁边看他继续将剩下的纸烧完,少年说话的时间比较少,主要就是听她说,听她从烤猪蹄说到哪家的芙蓉糕最好吃,又听她抱怨功课难写不想习字...
萧颐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少年原本沉郁的心情在小姑娘的絮絮叨中逐渐变得明朗,就仿佛风吹散了乌云,露出了隐在云层中皎洁的月亮。
萧颐静静的看着这一切,但心中却掀起了一层巨浪,久远的回忆从脑海深处被翻出,那都是他早已掩埋在记忆深处的东西。
“皎皎——”
贵妇人匆匆赶来,看到少年怀里的女童,高兴的红了眼眶。
“小哥哥,别难过,”在跟着贵妇人走之前,女童拉着少年的手,往他手里塞了两颗糖,认真道:“给你糖,甜甜的,但是不能多吃,会蛀牙。”
看着被贵妇人抱着走远还在一个劲朝他挥手的女童,少年萧颐紧攥着手里那两颗被强塞进来的牛乳糖,甚至还能闻到甜甜的牛乳的香气。
他想,今日是宫宴,这女童,应该是进宫赴宴的勋贵家的孩子。
皎皎...
皎皎如明月...
不对,这名字怎么听起来这般耳熟?
萧颐只觉魂魄一震,看着那远去的,带着灿烂笑容与他挥手,眉宇间依稀可见日后绝代风华的女童,如遭雷劈。
皎皎...
是她!
是姜妧!
原来,他们在那么早之前就已经有了交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