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兴帝收到江南道黜置使的上疏, 言渡善教在江南西道又掠一州聚众甚广,心中急躁,立刻急诏李循入宫。
李循去了一趟太极殿,大约一个时辰后他才回来, 回了勤务殿, 迎面撞上出来的沈虞。
风吹起她身上的衣袍, 空荡荡的衬得她极瘦弱, 她游魂一般只知往前走,双眼木然地盯着自己的脚尖, 下月台时一只脚往下踩了个空,差点摔倒,踉跄了数步跌进李循温暖的怀抱里。
“怎么了, 想什么这么入神?”
李循将她扶好,顺势握住了她的手,发现又冰又凉,还带着几分颤抖,他微微拧眉,面色也落了下来。
“你都看见了?”
沈虞垂着眼睛,手紧紧地在身侧攥在一起, 没有言语。
“进来,孤有话对你说。”李循也没问,大手直接揽着她往里进。
沈虞几乎是被迫跟着他的步子走, 有些吃力。
他总是这样, 不管她喜不喜欢、能不能的事情, 都得顺着他的意才行,只因他喜欢。
他喜欢揽着她,也丝毫不在意身旁人的目光, 大手如往常一般拢在她纤细的腰窝上,不知为什么,以往沈虞虽不自在,但也并没在意过这个动作。
可是现在,她非常非常地排斥李循碰她,因此一走到殿内,她就不动声色地加快了步子离开李循的身边,走到他跟前站着施礼。
李循见她这幅模样,心下不悦,倒也没说什么,朝她摆了摆手,“躲那么远做什么。”
“过来。”
沈虞没动,仍旧低着头,轻声说道:“殿下要嘱咐妾身何事?”
妾身?
李循怔了一下。
她仿佛已经很久没有在他面前自称妾身了。他抿紧唇,本就因朝堂之事有些烦躁易怒,习惯了温柔似水的呵护与珍爱,于无声的沉默自是不满。
但看着看着,又心想罢了,此事到底是他没理在先,慢慢和她讲开,她一直都很懂事,这一次也会明白的。
他正色道:“孤有件事要告诉你。”
沈虞大约能猜到是什么事。
他忍了那么久始终没说,如今流言满天飞,他终究是坐不住了。
她知道的,他想娶沈婼做太子妃,这些时日宫里宫外几乎传疯了,昨日李循去了定国将军府,还在那里用了午膳,而早在此之前,就有流言说沈婼将会在太子登基为帝后成为李循的太子妃。
可以说李循昨日的种种所为,是坐实了那些流言。
皇后为了安抚她,早上在大明宫里还特意替她当着众宫人和太妃的面立了威,又赐了她一对自己常戴的赤金环珠玛瑙镯。
他们都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其实她早就知道了。
况且即便她不想知道,有的人也会想尽办法叫她听到。
“妾身知道,殿下要娶长姐了,对不对?”
她抬眸看着他,一双水汪汪的杏眼干净且平静。
“是谁告诉你的?”李循面色愈沉。
“没有谁告诉妾身,”沈虞说道:“妾身自己听到的,况且殿下与长姐青梅竹马,长姐更于殿下有救命之恩,殿下如今入主东宫,娶长姐也不过是顺理成章之事。”
李循听她说着话,眼风无意扫过她皓腕上戴的一只玛瑙镯子,这镯子是皇后的心爱之物,如今也给了沈虞。
倒是有些奇怪,这次李循听了她的话非但没生气,竟还有些高兴。
他攥了沈虞的手腕将她拉到怀里,沈虞皱眉要去推开,没挣脱掉,李循摩挲着她滑腻的肌肤,只觉怀中人这一身雪肤又白又嫩,又香又软,天大的怒气也给她这一瓢温柔水浇没了。
“又吃醋了?”
又?沈虞紧紧地蹙眉,避开他灼热的目光,他浑身上下的火热几乎要将她烧融了,很难受,她喘息得很艰难。
“没吃醋,太子殿下要娶新的太子妃,妾这个旧人自然该给新人腾地方,赶明儿就搬出去住……你快放开我!”
她忽然尖叫了一声。
李循一愣,手一松,就叫她挣脱了出去。
“我,我要和你和离,”她声音有些颤抖,面上也带着痛苦和哀求之色,“太子殿下,你放过我吧,求求你了,你休了我,放我走好不好?”
若是他当真还活着,看见如今她这幅模样,她简直是无颜以对……
“你怎么了?”
李循站起来想要安抚她,沈虞却仿佛受惊的兔子一般,接连往后倒退了好几步,手撞到一旁的博山炉上,尖利的孔洞在她娇嫩的肌肤上划过一道红痕,疼痛令她骤然回神,总算是找到了几分理智回来。
“你疯了?这是在闹什么臭脾气!”
李循大步上前,不容置疑地握住了她的手腕仔细打量那狰狞的红痕,强行拉着她去一边的柜子里找金疮药。
按理说沈虞若看过了那封密信,就应当知道他不可能再立沈婼做太子妃,那她这是在闹什么?
他知道自己从来不是好脾气的人,忍耐已到极限,但是……忍忍,李循,先别生气,不要冲她发火。
于是他只瞪着眼警告她:“沈虞,孤没那么好脾气,你再这般无理取闹,孤可不会哄你!”
李循不爱管后宅妇人之事,若是偶尔吃吃醋倒也没什么,但因吃醋坏了他的大事,他是决计不能容忍的,即便是沈虞也不行。
“妾身不是无理取闹,殿下既不喜欢妾身,何不答应与妾和离?妾身也过够这样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