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叔侄，祖孙与父子
如今，大势已去，除了醉生梦死，还能怎么样！甚至就连这醉生梦死的资格，都是那位大侄子给求来的……
他都不知道，怎么稀里糊涂就走到了今天这种田地。
他无数次的在想，当初郦食其提出那个疯狂计划的时候，如果自己峻然拒绝，又或者是直接拿下，又会如何？
他不知道大概。
但他知道，如果事情再来一次，自己也绝不可能拿下郦食其。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他摇了摇头，把这一丝念头，彻底抛到脑后，都已经到了这种田地，还想这些，没由来的可笑。虽然知道，今年定然不会有人登门，更不会有自家阿翁的赏赐，但他还是忍不住，情不自禁地用眼睛的余光再次瞥了一眼那空荡荡的大门，已经滋生了青苔的小径。
然后，他有些不可思议地揉了揉眼睛，然后又揉了揉眼睛。
有些不可思议地慢慢坐直了身子。
“哈哈哈，十八叔，过分了哈，你一个人终日躲在这里逍遥快活，都不知道让人喊我一声——亏我还天天想着十八叔呢……”
依然是熟悉的笑脸，依然是熟悉的笑声，依然是熟悉的熊抱。
他默默地提起酒壶，刚想着给赵郢满上一杯的时候，酒壶已经被赵郢劈手夺了过去。
左相府。
拽住他的手臂，哈哈大笑。
说什么？
说自己当时其实拒绝了的？
可郦食其的行动，自己一清二楚，也并没有阻止，内心深处何曾没有盼着一举把这位大侄子彻底拉下马的念想。
姬氏拉着两位孩子的手，跪倒在地，久久不起。
“诺！”
这是事实，解释没有任何的意义。
说完，赵郢笑了笑，提起酒壶，在胡亥目瞪口呆，面红耳赤中，不急不缓地给胡亥和自己各自满上一杯美酒。
“不要多想，以后，安生过自己的日子吧，只要你们自己不犯糊涂，做糊涂事，有我在一日，就没人敢动你们分毫……”
“哈哈，十八叔，你我叔侄，有什么谢不谢的，我是你大侄子不是，你是我亲叔叔不是？我这个当侄子的，来找你喝酒，有什么谢不谢的——来，罚酒，罚酒……”
封闾！
等小儿子退下去，李斯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
赵郢穿过二堂，即将出门的时候，忽然被人拦住了去路。自己那位十八婶娘，胡亥的结发妻子，正室姬氏领着两个孩子，俏生生地站在了路旁。
睥睨着脸色有些涨红的胡亥。
对他这位已经落魄了的大秦公子的态度。
始皇帝不由默默点头。
“从今日起，你就在家闭门读书，不许踏出府门半步！”
“阿翁，您说，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如今皇长孙殿下如日中天，就连朝中诸位公子，都不及他的万一，您说，我要不要代表您去拜访一下皇长孙……”
看着赵郢那一如既往的笑容，他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我定然人头落地，阖府上下，包括那些忠心耿耿追随我的部下，都将死无葬身之地——这些，十八叔昔日可曾想过……”
胡亥眼神复杂地看着赵郢的背影久久不语。
黑知道自家陛下的心意，笑道。
这群人，除了每日正常的训练之外，就是练习君子六艺，琴棋书画，这么说吧，或许他们弹琴的技艺不高，但是他们弹得很陶醉，或许他们下棋的水平很一般，但是他们下棋的所有礼仪，一丝不苟。
胡亥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说话，只是举起酒杯。
“陛下为殿下计何其远也……”
胡亥嘴唇蠕动，似乎想要辩解，但终究还是闭上了嘴。
赵郢闻言，慢慢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虎视着神色颓然地坐在自己对面的胡亥，眼中多了几分锐利。
李斯沉默了半晌，微微摇了摇头。
“无论那人是谁，远离他！”
“既然，你把话说开了，我也不妨直言。我救你，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大父，是为了全大父的父子之情，也是为了全我家阿翁的兄弟之谊——一句话，血浓于水，你胡亥再不是个东西，那也是我赵郢的叔父，你可以不仁，我不可不义，你该死，都不能死于骨肉相残，不能死于同室操戈……”
一个最近半年来，与自家小儿子来往甚密的年轻人。
然而，赵郢也没给他多想的机会。
“我们走吧……”
李斯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默然不语，小儿子李求见状，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道。
说完，轻轻拍了拍胡亥的肩膀。
……
听着黑的转述，始皇帝背负双手，看着外面几乎只零星地挂着几片黄叶的树梢，心情感慨莫名，良久才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见自家阿翁忽然发怒，李求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忍不住讷讷不敢言。
胡亥府中发生的这一切，自然不可能瞒住始皇帝的眼睛。
说完，指了指身后锥古手中的食盒。
李斯神色严肃地盯着李求的眼睛。
他摁着酒杯，醉眼惺忪地看着面前的赵郢。
说完，看向兀自杵在门口的锥古。
至于更严重的后果，他真的不曾考虑，也真的未曾考虑过要害了赵郢一家，包括自家大哥的性命，但事实上，他也明白，赵郢说的没错，自己真的会害死他，让长公子一脉死无葬身之地。
“婶娘，且不可如此——”
他看着神色有些慌乱的姬氏，神色认真地道。
甚至比一些儒家的学子都虔诚。
“阿翁，可我听人说，皇长孙殿下亲近儒墨，对我法家颇有微词……”
黑笑容满面。
看着大步离去的背影。
“你不恨我？”
“不必了……”
对于这些，赵郢自然并不知道，从胡亥府上出来，他见天色尚早，左右没什么大事，于是干脆带着锥古，调头去了君子营。
“都是殿下宅心仁厚，陛下教导有方……”
“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