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总想缓和一下气氛但频频欲言又止倍受折磨的人是宋含章。
淳乐水倒是满心悠闲地看着手机。
淳乐水。宋含章不知道做了多久的心理建设才打破这份虚假的平静,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赠与合同推到淳乐水面前,我知道我做什么都不能弥补曾经对你的伤害,但我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淳乐水收了手机翻开合同,然后抬眼看向宋含章。
宋含章几乎把他在申城名下的所有房产都转赠给了淳乐水,以及一张上亿的支票和一份每月支付他百万生活费的声明。
他不知道淳乐水到底想要什么,只能尽量从金钱方面弥补。
很大的手笔,没意外的话应该是几乎掏空了宋含章的所有财产。
宋含章递上笔。
他已经提前全部签好了字,淳乐水现在只需要在合同页尾落在自己的名字,这份巨额的赠与声明便会立即生效,它所具有的法律效应,就算是宋含章后悔也要不回去。
他考虑地非常周全,合同中的所有条例基本都是在保障淳乐水的权益。
可惜
淳乐水合上合同,退还给宋含章。
我用不上。
宋含章默了默:是哪里你不满意?
哪里我都挺满意的。淳乐水说,他抢先在宋含章问出为什么之前道,但我不需要。
为什么?宋含章仍然追问。
因为淳乐水活不了多久了啊,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他现在只想要尽快离婚,他问道:外公的手术安排在什么时候?
宋含章说:年后。
淳乐水算了算时间,那就差不多还有一个多月。
等外公手术结束后恢复了,我们就去把婚离了吧。淳乐水切着盘中的牛排,平静道,你也不用想着怎么补偿我,只要把婚离了就行。
我呢,这段时间在我师哥那里也想了很多,这件事其实并不能怪你一个人。
银色餐刀刺穿牛肉摩擦在餐盘上偶尔会发出一点让人牙酸的声音,花纹漂亮的雪花牛肉被淳乐水切成四四方方的小块喂进嘴里,宋含章第一次听到他用这种非常平和,仿佛不带有任何情绪的声音和自己说话。
你之前其实说得挺对的,站在你的角度,你被人下药、被迷/奸甚至还要被迫和我这个罪魁祸首结婚,你有怨气,并且把气都撒在我身上都是正常的。那打蛇打七寸,既然我喜欢你,对我最好的报复方式不就是不断地践踏我对你的喜欢吗?
我
你听我说完淳乐水打断他,我就想,如果换做我是你我不一定能比你做得更好。
他抬眼看向宋含章,漆黑的眸子像他身后的江面一样平静:和你相比,反而是我自己的问题更大。那天早上你发现自己被我下药后,你明明已经对我恶语相向,我却在外公强迫你和我结婚的时候没有立场坚定地表示拒绝,这是我的第一个问题,我在明知道你不喜欢我的情况下,仍然对你抱有某些不切实际的幻象。这才是造成我后面悲剧的主要原因。
包括后面对你的无条件忍让,都是在助你一臂之力,你向我挥鞭子,但其实我自己就是那个在旁边往你手上递鞭子的人。
把我推向地狱的人其实并不是你,所以你不用为我感到太抱歉。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淳乐水如此冷静地剖析促使他们走到今天这一步的罪魁祸首到底是谁时,宋含章没由来地有些心慌。
他越是把宋含章摘得干干净净,越是条理清晰地例数自己的问题,就越让宋含章觉得自己对不起他。
他的嘴张了又张,却在这个问题上找不到理由去反驳淳乐水。
因为淳乐水说的都是事实。
宋含章只能说:但我后来
啊淳乐水长长拖了一声,幸好你没有当场就向我道歉。
宋含章:?
淳乐水喝了口水。
其实这件事也是他最近才想通的,很多事情换个角度想,就会有一个截然不同的结果。
比如如果宋含章早早把这件事说清楚,他可能仍会妄想着掰回剧情,然后至少到死都是被禁锢在贱受这个人物角色中,去承担那些会增加他负担的人物过去。
而且你不是让外公和程家解除合作了吗?失去了宋氏这条业务链后,程氏虽说并没有倒闭一类的,但元气大伤,之前经营中的问题也接连爆发,而且宋含章事后找了律师和警察来处理他被程齐桥下药的相关事宜。
其实这件事还是前几天还没从宋家老宅搬出来的时候,在餐桌上听到老爷子问许叔警方那边程齐桥的处理结果,淳乐水才知道的。
他以为宋含章在知道事情真相后无动于衷,其实只是因为诬陷他的事情因为时间太远而无法追究,但在他自己的生日会上给宋含章下药的事倒是板上钉钉,许叔说程家律师那边也在准备上诉,下药的事情虽然摘不掉,但却把矛头对准了提供这类软毒品的秀色山庄。
至于具体的后续内容,淳乐水也没有太过关注,但也算是给了程齐桥一个教训。
总之现在淳乐水把什么事情都看得很开,他只想过好剩下的小日子,在外公膝下尽尽孝,和师哥小屿一起体验每天柴米油盐的生活气,好好准备《山鬼》的排练登上舞台。
至于宋含章,完全不在他任何的生活计划中。
他也不想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耗费太多的精力。
这是两个人有史以来第一次共处一室没有想看两厌,不仅共进晚餐,还进行一场和平的交谈。
只是在最后宋含章提出要送淳乐水回去时,淳乐水拒绝了,他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走的时候甚至还和宋含章挥手道别。
街头光带流蹿,宋含章站着却说不出来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
他想要和淳乐水好好谈谈,想要弥补他,为自己以前犯下的错误道歉。
而他们也确实坐下来好好地谈了谈,结果也可以算是两人握手言和,但宋含章始终觉得不太舒服,就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血管,不至于喘不上气,但很闷很难受。
又像是少了点什么东西,那种感觉他形容不上来,像用漏勺舀水,空荡荡的。
淳乐水和宋含章这顿晚饭并没有吃太长时间,回家也就比平时晚了一个小时。
他走到楼下还打电话想问问楚林还要不要葱,但响了半天无人接听,最后淳乐水还是在小区门口的小便利超市买了把葱回去。
一打开门,浓郁的鸡汤香味扑面而来。
淳乐水鼻翼微动,他一边嗅着空气里的香气一边换了鞋往厨房里走:师哥,趁我不在家偷偷吃什么好东西,被我逮到了吧?
屋内无人回应,他扒着门框探头过去。
灶上小火煨着一锅板栗鸡汤,香气扑鼻色泽诱人,淳乐水拿汤勺舀起来,偷吃了一个板栗,软糯香甜,就是太烫了,烫得他一边张着嘴散气,一边往走出厨房往楚林卧室走。
走到门前他咽下嘴里的板栗,抬手叩了下门:师哥,我进来了?
说着他下压门把手,窗帘微动,但卧室里没人。
淳乐水此刻才觉得家里安静得有点奇怪。
他拧着眉把屋里所有房间,包括主客两个卫生间的门都推开找了一遍。
他感到有些奇怪,鸡汤是用砂锅煨在灶上的,得不时看看火免得烧干了,楚林不可能有事外出不关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