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平不理会他的嘲讽,问道:“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你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尽管提出来。”
张天扬眉:“这么快就让我交代遗言?”
杜平不再说话,只静静望着他。
张天大笑道:“哈哈哈,永安郡主,你这算什么?打一棍再给个甜枣?训狗呐?我张天这辈子都不可能做狗!别做梦了,我不会领你的情,不用枉做好人!我算是认清官府了,摆出一副招安的模样,招回来以后再借机杀人,不费一兵一卒,这法子高明啊!不会也是你想出来的吧?”
杜平叹一口气,她慢慢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停下:“张天,你是寨主,寨里的人都听你的,你就不担心他们冲动之下来劫狱吗?到时候一场大战会死多少人你知道吗?你是他们的老大,你有责任保全他们,我不希望青寨那些兄弟因为此事死人了。”
张天沉默看她,许久,哼笑一声:“说白了,你就是想兵不血刃地赢下这场。”
“我不喜欢看到流血。”杜平抬头,问得犀利,“你希望你的兄弟为你流血吗?”
张天有时候觉得可以猜到这女人心里的想法,有时候又觉得完全看不懂她。她到底在想什么?说服他心甘情愿赴死?他有这么傻?
他开口道:“如今事事都已如郡主之愿,当初流落青寨被羞辱的仇报了,江南的生意都插上手了,江南百姓中的声望借此机会又高一层,我现在才想明白,郡主也在觊觎漕帮吧?如今我被关起来,卫海也快死了,再没有人阻挡你把手伸向漕帮了,啧啧,何止一箭双雕啊。郡主好手段,我算是学到了。”
见她沉默不语,他笑着又添一句:“就不知道陈千瑜看到我的下场会不会心寒?担心郡主下一个报仇目标就轮到她了?哈哈哈……到时候你先前的布置就麻烦了吧。”
两人彼此间只剩下他的笑声。
笑声苍凉而又张狂,在阴暗的刑房中显得分外可怖。
等他笑完,杜平深深看他:“不是为了报仇,你我之间那点事哪算得上仇恨。”她忽然抬起手,开始解他两只手腕的绳子,避开他震惊的目光,她解完一边又去解另一边,等到都解开了,开口道,“脚上的你自己来。”
张天身姿矫健,猛然旋身就解开脚上的绳结。
手脚恢复自由,他扭扭脖子,伸展胳膊,目光试探:“你打算放我走?”
杜平摇头:“我知道,哪怕解开绳子,你也不会走,单枪匹马,你再厉害也会被抓回来的,你没这么傻。”顿了顿,解释道,“我只是觉得,既然诚心与你相谈,刚刚那个姿势不是谈话的好姿势,其实,他们一走我就想解开的。”说到此处,她打量他的神色,果不其然,敌意退下很多,“现在能好好说话吗?”
张天斜眼望去,舔了舔手臂上的血迹,动作放肆:“我先声明,想让我安心等死不可能,老子还没活够呢。”
杜平叹道:“这次招安,黄总督犯了好几个错。”
“第一,他不该任命你为副指挥使,明摆着想让你把手上的兵力都交给指挥使,借招安之名夺你之权,一开始就让你们生了戒心,不会忠心归顺。”
张天嗤笑:“那天你也在,怎么不阻止?”
杜平道:“这是他的权力,我无力干涉,何况,我也不会当面削他面子。”她竖起手指,继续数道,“第二,明知方珂是个酒囊蠢蛋,驾驭不了你,还把你交到他手上,这就加剧了你和上官的矛盾,也养大了你的野心。”
“第三,他竟然没有打散青寨诸人,心大地把你们归编在一起。”杜平眉头都皱起来,“这样你就拥有了可以执行你野心的兵力。”
张天嗤笑一声,并不反对她的说法。
“所以,走到今天,你有错,他也有错。”杜平抬眸看他,试图瓦解他的戒心,“张天,我会想办法留你一命,但是,希望你说服青寨其他人安分守己。”
“哈哈哈,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张天仰头大笑,胸腔也随之震动,笑够了,一双虎目牢牢盯在她脸上,“可惜啊,你不是总督,否则事情做得漂亮点,老子还真归顺了。”
“杜平,”张天直呼她名字,目光毫不收敛,像是把她全身都扒光了,“老子很中意你。”
杜平心下一沉,坏了,他竟然直接承认有反心,这是破罐子破摔了。
是她托大,以为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这土匪根本软硬不吃。
张天大跨两步,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握住她的后脖子,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将她控制在怀中,低头吻下。
这是一个粗暴的亲吻。
他胡搅蛮缠地将舌头伸进去,在她嘴中攻城略池,杜平回过神来挣脱不开,立即一口咬下。
血腥味在彼此嘴中蔓延开来,张天轻笑一声,不管不顾,继续莽撞地吻她,将她嘴中每一寸都尝过。
杜平全身都在发抖,双臂用力,却毫无作用,抬腿一蹬却被他两条长腿钳制住。
终于,张天心满意足放开手,这个吻结束了。
杜平目光冰冷,像看死人一样的眼神。
张天盯着她,抬起大拇指抹去嘴角的血迹,嚣张道:“滋味不错。”
杜平转身就走。
“喂,我同意了,”张天笑道,“你把虎子弄进来,我跟他说,会让兄弟们安安分分的。”
杜平脚步停顿一下,冰冷声音中压抑着愤怒:“来人,把张天绑回去,鞭笞三十。”说罢,再不停留,大步离开。
得到命令后,数名狱卒从外头步入,重新架着囚犯绑回去,另一人转身去拿刑具。
张天浑不在意。
人被紧紧绑在木柱上,他还在望着她的背影笑,神色不掩狂妄。
太天真了,总算抓住她的软肋了,既然打着这主意,就不敢动手杀他。
第73章 死不瞑目。
外头烈日当空,阳光刺眼得眼睛都睁不开。
漕帮的地牢阴暗闷热,一丝光都透不进来,只有微弱的烛火影影倬倬,铁栅栏在地面投出森森然的影子,一条一条,仿佛蜘蛛狩猎张开的大网,将人牢牢困住。
月娥已数日没有洗漱,浑身都散发着一股酸臭味。她头发乱蓬蓬的,额发油腻地贴在额头上,再找不出平日里的曼妙风姿。
墙壁上是她用勺子刻下的划痕,每过一天,她就划上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