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她脑子想到都是这样现实的事情?为什么她不能天真一点?不管不顾先做了再说?
而且,还有母亲……母亲只有她……她舍不下的……
眼泪终于流淌下来,满面皆是泪水,她静静望着他,不说话。
李承业停住笑,没想到会看见眼泪,他呆呆望着她,半晌做不出反应。
那一瞬间,他明白了她的决定。
他的手不知不觉松开了。
杜平急忙拉住他的手,下意识的。
李承业低下头,掩住灰败绝望的目光,另一只手轻轻覆上去,再抬眼时,又如往常一样,一脸温柔笑意,他抚去她的泪水,轻轻说:“平儿,别哭,我懂得……”
从小一起长大,他见过她因伤心而嚎啕大哭,见过她因生气而红着眼睛哭出声……唯独没有看过这样无声的泪水。
平儿从来没有这样哭过。
她忍住哽咽,拼命不发出哭声的样子,是这样令人心碎。
李承业拿起袖子替她擦眼泪,嘴角勾起温柔笑意,声音安抚:“别哭了,当我什么都没说。看,都哭成小花猫了,这样就不好看了,我们不哭了。”
像小时候那样哄着她。
杜平再也忍不住,哽咽难言:“承业……哥哥……”
“我在这里。”李承业像一个大哥哥一样,轻轻拍着她背部,“我明白的,是我考虑不够周全,平阳姑姑身边只有你一个女儿,你不该也不能抛下她,”他苦笑,颇有自嘲意味,“我们又不能带着她一起走,她也不会跟我们走。”
杜平心痛难当,一句“不是的”徘徊喉间,终难出口。
“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李承业说,他的女孩在母亲和他之间选择了母亲,这不是错,虽然难受,可他不能再强迫她,再让她为难。
杜平扑到他话里,紧紧圈住他的脖子,泪水一滴一滴砸在脖颈上,她哭着说:“承业哥哥,你不要这么说,不要安慰我,快点骂我,骂得厉害一点,是我不好,我太坏了,我这个人太坏了……”
李承业抱住她:“不要,我不骂。”
杜平哭:“你去成亲吧,我不再使坏了,我不阻止了,其实我知道,这样对你才是最好的,是我太自私了,只想着自己。”
李承业闭上眼,感受女孩柔软的怀抱。
“你去成亲吧,呜呜,王落英这人还不错,好好和她在一起。”
李承业嘴唇微颤:“好,听你的。”
“你这么好,这么好,是我配不上你……”
李承业一根手指竖在她唇前,阻止她说下去:“你很好,不好的是我,平儿,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好。你知道吗,为了让你全心全意依附我,我故意没给你和宫里那帮兄弟姐妹牵线搭桥,这么多年,你们本来有机会和解的,是我自私,只想让你陪着我一个人,所以,平儿,把我想得坏一点,我是个很糟糕的人,性格阴暗,不务正业,你不和我在一起是对的。”
杜平抱住他,用力抱住,拼命摇头。
李承业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别哭了,我先回宫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也会好好的。”
他放开她,再也坚持不下去,转身欲走。
他的背影摇摇欲坠。
杜平一个飞扑,又从背后抱住他:“承业哥哥,我说谎了,你不要喜欢她,不管以后怎么样,你心里永远只能喜欢我一个人,不准喜欢别人,哪怕和别人在一起也不准喜欢别人!”
自私到极点的说话,霸道的,命令的口气。
他听了却有些开心。
李承业眼眶湿润,不敢回头。
“呜呜呜,想到你将来会喜欢别人,我会一直哭一直哭,我会伤心死嫉妒死的,呜呜……”
“好。”李承业闭上眼,“只喜欢你一个。”
杜平记不起来到底是怎样目送他离开的,她最喜欢的哥哥抱着满心希望来找她,可她拒绝了他。她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身体好热好热,快要炸开来了。
她只记得那天晚上,她做一个梦。
她在皇宫跟人打了一架,那小皇子喊来别人帮忙,她偷偷躲起来,边走边躲,可脚实在痛得厉害,就直接坐地上了。
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白衣哥哥在画画。
她颐指气使,喂,快背我去外祖父那里。
白衣哥哥皱眉,看过来,你是永安吧,脾气也太差了。
她瞪眼,看对方不妥协,顿时假哭,痛死我了,痛死我了,快点来背我。
白衣哥哥妥协了,他的背上都是骨头,一点都不舒服,可他身上的气味很好闻,她就睡着了。
梦里面,她笑了。
枕头上,泪水湿了枕巾。
第40章 一更只有走下去,才……
董氏在东宫一直掐着算时间,坐在椅子上也不安稳,眼睛不时往门外张望。
终于,贴身小宫女从门外跑进来,压低声音禀告:“皇孙殿下回来了。”
董氏颇为意外,儿子回来的时间比想象中早,本以为定亲前最后一次相见,儿子会依依不舍滞留至天黑,却不料,竟是匆匆一别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