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了,走吧……”
看来软的是不行了,那就试试硬的。
现在之所以会是这样,十有八九是他懒得假客气,更不愿意虚于委蛇。
“意思就是:这幅地图是民国时期织的?”
其实该看的都已经看过,这件东西的所有信息,他都了然于胸。
哈……明明是一点就炸的性格,没想还挺有心机?
为首的是王永谦,在场的大多数人都认识他。旁边还跟着三位,一位三十出头,戴着眼镜,手里提前公文包,摆明是秘书。
所以,没道理要求李定安坚持真理,矢志不渝。反过头来,他们却先出尔反尔,做了小人?
工作不是这么干的,领导也不是这么当的。因此,这件事的结局早就注定了……
这么快?
于院长忙迎了上来:“王处长,要不先到接待室喝口水?”
三楼会议室,近二十号人严阵以待……哦不,应该是夹道相迎。
“嘶”……
况且,他还给出了实质性的证据,验证的方法又不难?
可要说这就是事实……没人会甘心!
王永谦挥挥手,又和沈阳故宫的两位打着招呼:“两位,又见面了!”
“领导,千万千万手下留情,必有厚报……”
其中就记载了他到上海仿制地图的经过……但写的很模糊,只是说溥仪委托他带着苏锦到上海织一幅地图,又说到了上海后找了严裕堂和都锦生……但没说是什么地图,更没说绣来做什么用,所以只能当做依据,而非证据……
但真要让李定安走了,费那么大劲把他请来的意义又在哪里?
赵永江叹了一口气:你们就没搞清楚主次,重点根本不在于王永谦,而是这个年轻人。
包括之前的人造丝,鉴定起来更简单:抽出一缕拿打火机一烧,就能一目了然。
再看剩下的那位,清清秀秀,文文静静,满身都透着书卷气。眼睛也很亮,里面像是藏着光……嗯,好像比在视频中还要年轻,就像大学生一样?
仔细一想,人家正在京大读研,可不就是学生?
问题是他干的事情?
赵永江没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其它人也就知道,他这等于默认:李定安说的一点都没错。
“确实有点累!”李定安点点头,“各位领导,如果这边不急,我就回宾馆了!”
“比这更为精致的都有:民国著名企业家,纺织家都锦生于1925年的织锦《江山万里图》。这幅画的底布、经纬线全用的是人造丝,机器用的也是第一代日产电动铁木织机……织锦现在收藏在js省博物馆……
那剩下也就好推断了,比如为什么到现在没人发现。
“1925年?以当时的机械工艺,能纺到这么细腻,这么精致?”
“李老师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猜的?”
王永谦假模假样的训斥了一句,“这样的话也敢说!”
当门外传来说话的声音,赵永江也站了起来。
而为了能以假乱真,溥仪还特地让他带了许多宫廷内藏多年的素白苏锦,所以,地图的底布也是对的……
不了解的都觉得:天才都这样。
但是道理不对: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
但要说不是……这种东西很容易检测,初中的化学实验室就能做。
李定安回了一个字,走到了地图前。
“还请看在全省四千多万父老乡亲的情面上,高抬贵手……”
相互介绍,好一阵寒喧,气氛很融洽,也很热闹。
当然,也不用着。
但无论怎么琢磨,发现都好像无懈可击?
“好!”
“连书记,你放出来!”
这都是哪跟哪?
但四周却不一样,这里属于地图之外,没有丘岭、没有山脉、没有江河……简而言之,这里是平的,也就是纺织中所说的平织,用蚕丝和机器就能办到。”
结果,被一群半吊子指着鼻子无脑狂骂,偏偏都不怎么会骂人,压根就骂不过。
“搞学术就要干干净净,搞研究就要纯纯粹粹……不要把歪门邪气带进来,更不要把乱七八糟的观念灌输给年轻人……”
两人微微点头,院长伸了伸手:“那李老师,请!”
赵永江感慨的笑了笑:“这几天李老师也辛苦,要不先休息休息?”
“对!大概时间是1925年左右,用的是日产的第一代电动铁木纺织机。包括人造丝同样是日产……”
王永谦稍一怔,又叹了一口气,脑海中又浮现出他临出门时,一群顾问开玩笑的画面。
院长心里“咯噔”的一下,又求助似的看了看赵永江。
李定安登时就笑:“听到了吧?”
如果是纸本还比较好认,因为会留下积墨。但地图的底布是织锦,多余的墨汁完全能渗到深处。所以这样写出来的字,你要光看书法习惯和痕迹,当然和真迹一模一样……但要说这就是真迹,那是瞎扯淡……”
当时,李定安倒是想讲点人情事故,想替素未蒙面、毫无交情的沈阳故宫打个掩护。但他没答应,书记也没答应。然后才有了他率顾问组,到沈阳一行。
在他这里碰了钉子之后,负责文旅口的领导才把电话打到了京城……
“您就没带个助手?”
“你就当我是猜的吧,不过并非没有依据:庄士敦回到英国后写了许多有关末代皇朝、以及皇宫内的自传体文学。其中有一本,如果翻译过来的话,应该叫《中国三十年之见闻》……
中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原先的那幅真品去了哪也不知道。是不是日本人后来发现这幅是假的,是不是占据奉天后又用这幅假的换走了沈阳故宫的那幅真品,同样不知道。但之后,留在沈阳的故宫的,就是这一幅……”
不然何至于他从头到尾都不出面,请他做一下李定安的工作他也一口回绝:对不起领导,李定安不是我的属下,我管不了,说了也不算!
还是他的英文老师,英国人庄士敦出主意,说反正日本人没见过真品,又不识货,造幅假的也看不出来……溥仪欣然同意,委托庄士敦带着真品,到上海仿制一幅……
至于原因,应该和时代背景有关:他写这本书的时候,正是太平洋战争时期,美英联军和德国、日本把脑浆子都快要打电来了。而溥仪又正好在沈阳当大满州国的皇帝……可能是怕留下什么把柄,所以没敢写那么详实……”
刚有人想嘲讽,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这一幅是地图,只求精准,颜色也只有黑、白、黄、灰四种,单调到不能再单调,还真就谈不上漂亮,好看。
转着念头,他给连自珍和赵永江使了个眼色。
“嗯,确实有点!但馆长只说让我鉴定,并没有提到要我出尔反尔,弄虚做假!”
丢人就丢人吧,反正都丢到家了……
后面这一句,王永谦还对李定安说过,而且是两次:一次是自己带组到国博审查蒙古瓷项目,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李定安。
因为人造丝大都用在连接部分和纹路交汇的地方,要么被蚕丝覆盖,要么与蚕丝混合,不把地图拆散,或是用火烤之类的方法,还真就不好分辩。
想着措辞,书记的脸上罕见的带上了笑容:“李老师要是就这么走了,那岂不辜负了部长的信任?”
你是……真的刚,就算心里这样想,就算这是事实,也不能说出来啊?
还硬生生的栽到了领导头上,就不怕领导听说后给你穿小鞋?
还是说,前途不要了?
他们倒是挺想来,个个摩拳擦掌,蠢蠢欲动,问题是,哪敢让他们来?
说着话,一行人进了大楼。
“对!”连书记突然就活了过来,“李老师你也承认,这上面的四方帝玺是对的!”
大概用了一周,同样大小,仿真度高达百分之八十的地图就被织了出来。以防万一,庄士敦先带着地图到了天津,盖了印之后,又到京城请临募名家募字,再请仿旧名家做旧……再之后,庄士敦才回到天津,把地图交给了日本人……
我了个去……
有人肃然,有人好奇,也有人目露兴奋……
感慨之余,他又叹了一声:“各位领导和老师想必已经有了结论,让我过来,也不过是补充一些细节。所以如果有说的不对的地方,欢迎指正。”
看明白没:你们要不看,我可真走了。
郑万九差点就没绷住笑出来:你们非要来人情事故那一套?
那对不起,自个玩吧,我不奉陪。
真的,大半辈子了,真没受过这样的窝囊气!
好不容易又有了再出一口气的机会,那还不铆足了劲的轮起巴掌往对方脸上扇?
保证能打多肿打多肿……
离开皇宫前,他带走了相当多的一部分古玩和珍宝。其中包括部分帝玺、名家字画以及这幅地图的真迹……包括没离开皇宫之前,他就给日本人送了好多东西,这也是日公使馆愿意收留他的原因……
王永谦摇摇头:“水就不喝了……订的是明天早上的机票,回去后就得给领导汇报,晚上还要整理一下文件。所以,还是尽快开始吧!”
古话说无欲则刚,都是一帮清誉半生的老学者,现在又都退休了,还能追求点什么?
无非就是身前身后名。
连自珍心一横,咬了咬牙:“李老师,这不符合逻辑!”
看神情就知道,他这是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创造条件找办法,李定安无奈的一叹:
“连书记,其实你很清楚,我就是解释的再多,再完美,你只要想找,总能找到反驳的理由。但是,赝品就是赝品,别说还不到一百年,就是再放一百年,假的依旧是假的……”
老爷们,两天都是六千多字的大章,算一章补更,应该没问题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