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四周再度捲起漫天风沙将两人捲上天。韶央闭上眼,对于此次坠落的命运不再挣扎。
重重坠落在地后,韶央直起身,发现自己身在一片鬱鬱葱葱的森林中。
此处寂静异常,杳无人烟,但经歷上一层的她知道这绝非表面这么简单。
淡淡的红光自项鍊延伸而出,隐没在黑暗的尽头。韶央转头想向白晞寻求意见,却发现对方再次消失无踪。
有了上一层的经验,她不敢开口大叫,只得将惊慌吞回腹里。稍作思考后,她赫然发现自己似乎有些太过依赖白晞。这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自己被丢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甚至是以险恶为名的十八层地狱。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只要有人稍微对自己伸出友善的手,就会忍不住全心依靠对方。
可白晞知道关于她的秘密,她却对白晞一无所知。
她再度想起刚到地狱时遇到的那名萝莉少女。白晞看起来很像是表面冷漠私底下却对她好的那种人,可萝莉少女却要她别相信白晞。她想也是因为这个插曲,自己才对白晞產生了戒心。
那个少女叫什么月来着?她摇摇头,放弃思考。总之还是先度过眼前这关吧。
韶央小心翼翼避开路上的藤蔓绿植,一步步跟着红色丝线前进。可就在她踏出几步之后,不容忽视的爬行声立刻从暗处传来。触脚搔刮乾燥地面的刮擦声意外刺耳,不像是大型物件的声响,反而比较像……
韶央不敢证实自己的猜测,迈步奔跑了起来。
这个举动反而更加惊动森林的居民,黑压压的人影源源不绝自暗处涌出,有些自树上落下,一些则从草丛中滚出。
是蜘蛛,却同时也是人类。
那些「人」四肢着地,可手的部分却没有手指。在那理应为手指位置的地方只有一个个如管子的洞,喷出黏稠的白色液体。有些只分泌了黏液,有些却可以看出成形的丝线。
酸灼感自根本没吃什么的胃部升起,韶央摀住嘴,忍着呕吐感向前奔跑。
她本思考过或许这层也需要靠讲一些大道理来度过,可那群人似乎只想把她綑成茧吃掉。好在那些人面色痛苦,行动姿势怪异,韶央这才能领先那些受刑人几个脚步的距离。
「剪刀地狱已经很多年没收新的囚犯,这是因为时至现代,寡妇改嫁已不再是滔天大罪,现今只有恶意违背他人意愿唆使之人才会被打入此刑狱。」这是出发前白晞对她说的。
「也就是说这些人在此地已经受刑很久了……」韶央一边躲开后方射来的黏液,思考着这代表的意思。
随着深入森林,韶央开始看到树上的枝叶间结了一个个莹白的蜘蛛网。
道路变得狭窄,四处都沾着蜘蛛网的残渣,可连接着项鍊的红线仍向着更深处延伸。韶央不得不放慢脚步,但这使敌人后来居上,握住了她的脚。她惊呼了声,仍来不及稳住脚步。她扑倒在地,下巴用力嗑到了地板,发出清脆的脱臼声。意外的剧痛使韶央流出眼泪,她伸手摸向下巴,却发现那里完好无缺。
还没想清楚箇中原因,层层丝线已经宛如有生命般将她层层包覆了起来。这些线柔韧异常,绞得她喘不过气。那些受刑人就像在抬棺木般将她高高抬起,带入林中深处。他们就像工蚁一样列着队,带着猎物凯旋而归。
这段旅途并不是十分舒服。
撇除动弹不得,韶央暴露在外的头不时撞上週遭的树干,撞得她头晕脑胀。她曾尝试向白晞求助,可严丝合缝的丝线同时将她的嘴封住,她顶多只能发出一些呜呜嗯嗯的杂音。
列队很快停了下来,将她仔细黏在一处稍大的蜘蛛网上。韶央仰着头,看见四面八方都是各式蜘蛛网。那些受刑人将她綑好之后便不再搭理,似乎是还没到用餐时间。百般无聊下,韶央仰头观察,发现那些网线之间似乎写着歪歪扭扭的文字。
「救救我。」「带我离开这里。」「没有人来。」「遗失……」
这是什么?
韶央试图找到更多文字,终于在脚边看到一行新字,似乎是用硬物刻划下的。「被抢走。」
韶央知道自己势必得採取某些行动。
于此同时,胸前的项鍊似乎也在发烫,试图助她一臂之力。原本坚韧的丝线在高温之下开始松脱融化,变成一块块白色泥巴。她尝试伸展头部,发现已经可以说话了。
韶央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机会,于是她选择了自己本能会选择的那个人。「白晞!救命!」
一片寂静。
冥使并没有像她期望的一样从天而降,只唤回了原本离去的敌人。眼看方才挣脱的丝线再度回来,韶央赶紧将双手举在胸前。「等一下!」
这一吼发挥了效果,让他们的动作一致顿了下。把握着这个空档,韶央小心翼翼开口。「你们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从未说话的受刑人面面相覷,无声地讨论着什么。几秒后,他们纷纷让开道路,让更为庞大的暗影靠近。
等到足够靠近后,韶央才发现那是一名极为苍老的老人。他的四肢都已泛黑风乾,简直就是真正的昆虫脚,而他似乎就是在此地待最久的受刑人,因此成为了这些人的领头。
「生魂。」这不是疑问句。
「是的。」韶央不确定对方的意思,只能谨慎回答。
「不是罪人。」老人接上。
韶央小心翼翼站起身,拍掉身上的黏块。「我不懂您的意思。」
老人的头原地旋转一百八十度,面朝其他人。「她可以帮助我们夺回木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