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这是什么意思?你们的木牌不在自己身边吗?」韶央摸摸腰间的木牌,顿时感到安心许多。
「被夺走。」「被隐匿。」「无法触及之处。」
儘管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韶央还是抓住了几个重点。「所以你们的木牌被夺走了,需要我的帮忙?」
「服刑期满之后,无木牌者无法结束刑罚,将会永远滞留于此。」彷彿是嫌老人解释太慢,其中一名中年人跳出来解释。「我们的木牌在几十年前被强行夺走,放在罪人无法取得的地方。」
「而因为我不是罪人,所以可以帮助你们拿回来?」韶央自行推论出结果。
「带她去那个地方,如果不行就吃掉。」老人简短对中年说完后,便遁入了山林。那些人似乎不对韶央抱有期待,只是抱着无所谓的心情试试。
「跟我走。」那名中年人似乎也不怕她逃跑,只是转身朝另一个方向前进。由于项鍊所指引的方向刚好与中年人行进路线相同,韶央只得跟上。
他们无语前进了一阵子,气氛正好卡在一个微妙的平衡。忍受不住寂静的韶央试图开啟话题:「叔叔──」
「不要叫这么亲暱。」男人几乎是反射性回答。
「呃,先生?」
「如果你是想问我为什么在这里的话,我可以直接告诉你。我在女儿丈夫因意外去世后,得到大笔保险金,这让我起了歹念。于是我怂恿女儿另嫁他人,并暗地里毒害他,藉此谋得对方的财產及保险金。」也许是因为作贼心虚,男人一口气讲完他的罪证。「我已经服完关于毒害及强取豪夺的刑罚,却没想到最后会被困在这里。」
好不容易要结束苦痛,进入新的轮回,却被夺取机会。男人怎么样都无法接受这个结果。「虽然我现在已经比较能接受自己的……样子,但总是很不甘心。我只是想让宝贝女儿过上更好的日子,却没意识到自己把痛苦加诸到他人身上。最后东窗事发,我的女儿承受不了压力自杀,我也人财两空。」
男人似乎很清楚自己错在何处,因此也不需要韶央开口提点。
「为什么你们在木牌被夺走之后没有告诉负责监督此层的冥使呢?」找到插话缝隙,韶央开口提问。
「冥使从未到来。」男人啐了一口。「在我待的这些年间,我一个都没见着,甚至也无新的受刑人加入。我们就像是被遗弃的一群,独自腐朽。」
木牌是他们服刑完毕向冥府沟通的渠道,对方也是看准这点出手的。
终于,两人停在一处金色的屏障前,而后方的地面正堆着他们所遗失的木牌。「就是这了。我们无论如何也无法进入屏障,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金色东西侵蚀我们的牌子。」阎王殿所派发的木牌带有特殊力量,正常的方法无法破坏,敌人也是因为这点才选择以柔克刚,缓慢将木牌的保护侵蚀掉。「不过在几年前,那个红红的东西忽然出现保护我们的木牌,这才没让木牌被侵蚀掉,形成现今僵持的情况。」
顺着男子点头的方向看去,韶央看见一层薄薄的红光覆盖着那些木牌,撑起无形的屏障对抗着金光,从中延伸出的红光与韶央胸口的项鍊產生共鸣,正在嗡嗡作响。
是阎天汐聚集起来的残骸保护了那些牌子。
韶央不晓得那些残骸是否带有意识,可却能感受那层红光要保护所有灵魂的坚定。她下意识将手覆上项鍊。阎天汐做这些事时是带有意识的吗?还是保护眾生已经刻划入他的本能中?「这也是你的责任吗?」
「什么?」男子不耐烦问道。
韶央摇摇头,伸手触碰金光。
正如她所料,她的指尖只窜过些微凉气,没受到任何伤害。何况她有预感就算自己被伤害,身体依旧会毫发无伤。身为死者,她终于知道阎君所谓的不会死和不会受伤。
韶央放胆穿越金光,拾起地上的板子。果不其然,她在层层面板下发现那颗闪着红光的宝石。
「这些年来辛苦你了。」她轻声低语,将宝石收纳进项鍊。
几乎是同一时刻,红光所製造的屏障在一瞬间跨掉。金光争先恐后涌向韶央,而她则在千钧一发之刻衝回男人的所在地。「喏。」
男子激动地捧着失而復得的木牌,一时说不出话来。
「那我可以走了?」韶央试探问道,可对方根本不理她。虽然这么说,可身边没有白晞,她也不知道怎么进到下层地狱。
「韶央!」彷彿听到她内心的声音,白晞自丛林间出现。「终于找到你了,我差点以为……算了,你没事就好。」
女子将她上上下下检查了遍,确定韶央没事才安下心。「这层的碎片你找到了吗?」
「是的。」韶央将路上所发生的事情告诉对方。「我还要感谢旁边这位先生。」
她此时才发现男人瞪大双眼,全身颤抖。他指着白晞,一句话都说不好。「你、你你你你……」
白晞淡淡瞥了男人一眼,对他完全不带兴趣。「找到了我们就赶紧去下层吧,时间宝贵。」
她并没有解释消失的时间去了哪里,但韶央也不好意思去问。或许人家着急找她找了整个森林而自己不知道呢。「我知道了。」
同样的风沙再度捲起,将韶央的视线遮蔽。
少女并不知道在她离去后,受刑人的惨叫贯穿了天际。
她将不知道那位男子再也不能见到自己的女儿,只能悽惨地和木牌消失在金色的火焰之中。他们也无缘知道其他人的结局。
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在大火肆虐的森林中,身着红纱的女子笑得森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