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半道拦截他,递上一瓶矿泉水,趁他拧开瓶盖时,问道:「今天怎么不跟大家一起吃宵夜了?」我特地强调是大家,以免他误会。
「家里的老猫生病了,我不放心他。」他的语气平淡,但能明显感觉他的情绪不佳。
不知道如何安慰他,我本想拍拍他的肩膀,手在半空时,又觉得唐突,只能收回,然后乾巴巴地对他说:「牠一定没事的。」
他嗯了一声没有说话,我和他的对话戛然而止。
「那你快点去换洗吧,猫咪还在等你呢!」我勉强对着他笑道。
他点头,不忘礼貌地对我道谢:「谢谢你的水。」
看着他线条明显的背影仍然挺直,但我总感觉有一朵沉重的乌云在他的头上停留,不见半分平日的阳光,只有数不尽的颓丧。
一连几天,他都维持这样的状况。
通识课时,我甚至发现他眼下的乌青变得更深,脸上已冒出点点鬍渣,分组讨论时也心不在焉。
明显不佳的状态连旁人都察觉。严若函在上课时撞了我的手臂,也在讨论郭天璿的表现。
我担忧地看着他,却不知道如何啟口关心。我能用什么角色关心他呢?一个曾经喜欢他的人、一个朋友、一个同学,还是一个球队成员间的问候?
他会不会觉得我很烦?纠结整堂课的时间,我还是没有理出头绪,就见他头也不回地走出教室,连再见都没有说。
把手机点亮又按熄,我不断重复这个动作,尚在犹豫不决。
打开聊天软体,我点进他的头像,照片上的猫仍炯炯有神,牠脚上的白袜子与我遇到的虎斑猫也很相像,因为这个巧合,我不由得感同身受,如果有一天虎斑猫突然离开我,我也会很难过吧。
我想,失去一隻相伴已久的猫的滋味,不比失去爱人好过。如今,他的猫咪生病了,他的焦虑沮丧其实也间接表达他对猫的爱有多深。推己及人,若我碰到这么无助的情况,也会希望有人能安慰自己吧?
想到这里,我没有犹豫地点开聊天室,上一次的对话还停在早餐店的事情,没想到已经过一个多月了。
我在对话框上删删打打,终于打出一点内容,我在口中小声地唸着,确认是否有不得体的地方。
万无一失后,我却又感到胆怯,手指悬空在纸飞机造型的发送键,迟迟没有勇气按下。我还是一如既往的懦弱,不论做什么事情,总是想要逃避,就连一句关心的问候都没有勇气当面说出口,现在连一条讯息都犹豫再三。
我好讨厌这样的自己,好想做出一点改变,却怎么也做不到。
当我又想逃离时,一则来电通知在手机萤幕闪烁,是曾芋头的睽违已久的电话,我的手指一个颤抖,讯息已透过无远弗届的网路发送。
我倒抽一口气,慌张地想收回讯息时,对方的状态却显示已读,一切都无法挽回,我只能破罐子破摔,当作老天爷的天意吧。
最近还好吗?我发现你的状况不太好,是因为猫咪生病的关係吧?虽然你可能很自责又焦急,但我相信猫猫也不希望自己的奴才整天哭丧着脸。多笑笑吧,我相信那么厉害的你,一定很快就能找到解决办法,加油加油!(我还等着你请我吃早餐呢!)(发送时间:13:08)
该死的曾芋头!我接通电话,不由分说地骂了她一顿解气,但心中绷紧的弦却在在一刻松开,我驀地松了一口气,心中的疙瘩终于消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