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13.红砂（一）
曾经——或者说，在一个半月以前，罗伯特·基里曼仍然是相信帝国真理与科学的。
而现在，则产生了一点小小的改变。他仍然相信后者，却对前者不可避免地产生了深刻的怀疑。他没办法不怀疑，毕竟，他已经亲眼以另一种方式来观察了他每日所生活的世界。
在此之后，他深深地意识到了一件事——即帝国真理的本质。
在本质上，它只是一个谎言。仅此而已。若是以常理看待，基里曼应当立刻戳破它，可是，编造这个谎言的人，是帝皇，是他的父亲。
他不理解帝皇为何要编造出这样的一个谎言，但他相信帝皇，因此他仍然愿意让这个谎言去保护其他人。出于信任，他不会戳穿它。
不过，罗伯特·基里曼必须承认，他并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居然会对科学也产生隐约的怀疑。
努凯里亚早晨八点十一分，两份报告被交到了他的桌子上。其中一份是有关努凯里亚的大规模死亡事件的，另一份，则是有关他的兄弟安格朗的身体状况的。
他此刻正拿着后者看个不停，眉头紧锁。
瓦伦图斯·多尔洛的笔迹在文件上那些由机械打印出的字符之间非常显眼，甚至仍然沾着未干的墨迹。医官们通常的执勤时间是早晨七点半到下午五点半，加班另算。
“.早上好，兄弟。”基里曼用努凯里亚语问候。“你还好吗？”
他残缺地笑了起来，用手指点了点脑后的钢缆，疼痛的表情一闪即逝，却仍然顽强地笑着：“我们已经赢过它们了。”
安格朗再次显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从基里曼的话中捕捉到了一些值得在意的点，但他并未立刻提起他们，而是转而问起了另一件事。
基里曼在短暂的沉默过后略显生硬地转移了话题，这件事对他这样的政治家来说是很少见的，但是，此刻，这件事就是发生了。
很好。基里曼想。第一个问题就如此地简单、直接，却又令人难以应付。在他的苦痛被去除以后，我总算能够了解他的性格了。
“那么，”马库拉格之主穿着他的衣服，如此说道。他的脸上有种复杂且古怪的高兴。“让我去看看我的兄弟。”
“那么，那位卡里尔呢？”他说。“我想当面向他道谢，我有四百七十二份谢意要当面告诉他。”
“你——不，你们，你们来自何方？”
“大部分都活着。”基里曼微笑着点点头。“有一部分受伤了，但我向你保证，极限战士会尽最大的努力去救治他们。”
多尔洛艰涩地回答，脸孔上的每个细节都透露着对自己学识的怀疑。“根据米罗二连长搜集到的资料来看，这种机械在完成对受害者大脑与脊柱神经的完全替代以前是不会停止的，除非它们的宿主已经死亡。”
他瞪大眼睛。
以前。
安格朗笑了，并不狰狞，肌肉也没有被迫颤抖着提起露出犬齿，这个笑容安静且平和——基里曼不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改变，但他很乐于看见安格朗能露出一个如此温和的笑容。
“我和我的军团来自马库拉格，一个离努凯里亚不算太远的星球。至于卡里尔，他来自诺斯特拉莫。”他轻声回答。“他是第八军团的教官，也是第八军团原体康拉德·科兹的养父。”
“好吧，安格朗，我不得不问伱一些有关——”
“那么，你先请？”基里曼试探着说。
基里曼头疼地揉了揉眉心，结合起昨日的事，他大致知道这件事是谁的手笔了。只是，他没想到卡里尔明明人还在努凯里亚上，居然就能对安格朗产生影响。
那地狱般的七个月在他身上留下的苦痛太深太深了，以至于，他的某一部分已经被永远改变了。
安格朗没有谦让，他再次缓慢地点了点头，目光如同一条沉重的铁链般捆住了基里曼。马库拉格之主对此感到不适，但他却本能地觉得他的兄弟并不是有心的。
基里曼抿着嘴，抬起右手做了个手势。
安格朗背对着他，受限于一些仪器，没有转过身来问候，但仍然给出了一份礼貌。
安格朗低下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那些钉子，它们还痛吗？”
或者说，一个人。
“兄弟——！”基里曼悚然而惊，当即便想呼叫医官进来检查，但他的兄弟却抬起了手，制止了他。
“是角斗士们吗？”
“我很好。”安格朗用他残破的声音如此回答。“除去有些饿以外，一切都很好。”
“早上好。”基里曼听见安格朗如此说道。
“.字面意思，原体。”
“原因呢？”
“这件事很坏吗？”
“那些见鬼的东西是我们从未见过的某种科技，哪怕是从火星进修回来的技术军士也完全弄不明白其中的原理。我们除了知道它会对宿主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以外，对其他事完全不了解.真该死。”
“.好吧，他现在还在医疗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