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目瞪口呆,花白的胡子一颤一颤的,没想到方才还在自己手中的盒子居然有这样的玄机。
上面那层装着丹药的盒子重新被送到太医手上,他来不及多想为何这个盒子还要做成这样的设计,就又忙着去研究手中的丹药去了。他得想办法配出四殿下身体最适宜的分量。
留在段嫣手上的那个盒子更大些,也更有重量。她推开挡在上面的隔板,一个小小的木偶静静躺在里面。
木偶的身形雕得不清晰,只大约看得出来,是身穿襦裙。那张脸却雕琢得精细,眉眼逼真,生动传神。
“竟这般无礼!”含细气红了脸。
两情相悦,雕些小玩意儿相赠也是趣事。可那殷疏同她们公主,哪有什么干系?竟私自雕了公主像!简直是胆大包天!
这边含细气得很,段嫣却将木偶拿了出来,好整以暇端详一番。
“倒是比从前的,精巧些。”
指腹摁在木偶头顶,一只手便能将木偶握紧在手心。段嫣嘴角动了下,快到含细没有察觉出来。含细仍在气恼之中,而等那股子气消了,又想到已经被太医拿走的那颗丹药。
她知道殷疏打算用那颗丹药换什么,可现在那人却分文不取,将丹药送了过来。这于四殿下算是救命之恩,对坤宁宫来说,殷疏也是恩人。
这么一想,含细就纠结得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
落云城那边传来捷报。
宋国军队攻城,无功而返,大雍守两城而姿态轻松。
有人说,当年惊才绝艳的宋国皇帝已经被酒色掏空了底子,成了个俗人,再也没有从前那些能耐了,没有什么好怕的。
也有人说起近来才展露头角的承恩侯府世子,沈清然。
初时只有一些同承恩侯府关系亲近的,赞扬几句。到了后面,越传越广。其余几国也逐渐关注起了这个能文能武的新秀。
战时,兵力粮草,良将谋士,缺一不可。
像如今大雍同宋国打得不可开交,却依然派人紧紧盯着其余赵齐陈楚的情况,观察他们国内是否出了什么内乱,有没有出现什么难得一见的谋士将才。这也是在为之后的交锋做准备。
沈氏清然之名传开,昌平帝对他也极为满意,宫内都时常能听到昌平帝对沈清然态度亲昵,宛如一家人的传闻。
这些事,段嫣自然也有所耳闻。
宫中甚至传起了昌平帝看重沈清然,欲招其为婿的说法。
那些人畏惧段嫣,不敢大肆宣扬,只在背地里偷偷闲谈,段嫣便也懒于将人揪出来。
这时候淑妃的身子更加不好,一天的时间里,大半是在昏睡。
都说病美人质弱赢瘦,举止便有三分西子捧心之美。但人真正病起来,可没什么美感。
淑妃往日也是清雅出尘的人物,如今终日昏昏睡睡,一张美人面苍白如纸,如同此时宫内落了叶的枯枝,干瘦无力,萧瑟凄凉。
段嫣坐在她床边,见人醒了,细致地将她扶起来。
“可还想睡?”
淑妃嘴唇没什么血色,见到段嫣却还是温柔笑起来。“我原是不想睡,可那股劲儿来了,自己就忍不住睡过去,再一睁眼,又是一日过去了。”
“能睡也是好事。”段嫣眉眼舒展,“含细近日里便睡不安稳,她昨日还同我说,夜间一边儿数数,一边儿翻身。直数了五百多,才有了困意。”
她说话的时候,淑妃静静听着。她看向段嫣的眼神很温柔,又有些距离感,不会过于亲近令人不适,也不会太过疏离使人胆怯。她向来是最合格的世家女,一举一动都能被奉为典范。
“桌上茶水都冷了,让静兮给你沏上一壶梅茶,润润嗓子。”等段嫣停下来,淑妃便喊了静兮,让她将去年冬日里,她新制的梅茶泡了来。
“对了,还有泰清惯吃的糕点,别忘了。”
从前淑妃同段嫣搭话时,也总是爱问段嫣要不要同她回长春宫吃些糕点。想到这里,段嫣突然道:“封老将军的事情,已经有些消息了。”
说完这话,她没有去看淑妃,目光落到浅碧色的帷帐上,细细织出来的云纹一圈一圈,绕得人眼花头晕。
封老将军的事情也只是有了点眉目罢了,连人的影子都还没找着,本不该这么早说出来。没有十足把握的事情,万一扑了一场空,又得是空欢喜一场。
但段嫣还是把这消息告诉了淑妃。
过了良久。
“是吗?”
淑妃半倚着,像是发出一声轻叹。她举起手,迎着光慢慢看着,像是手上有什么极有意思的东西,忽地胸腔震动发出轻笑,是发自内心的笑声。
但笑了没两三下,她就捂着唇咳嗽起来,撕心裂肺的。
等咳嗽平息下来,淑妃脸色愈发苍白,她畏寒一般缩起脖子,平添了几分稚气,这是她往常断断不会做的举动。
“有消息了便好。”
淑妃的脸往左边偏着,似乎是不愿意让人瞧见她此时的神情,只小半张侧脸露在段嫣面前。
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段嫣不动计谋时,其实也是个不善言谈的人。她再坐了会儿,才垂着眼站起身来。“让静兮进来,服侍您喝药吧。”
这个点正是淑妃喝药的时候,门外静兮手捧药碗,闻声便推门走进来。
“娘娘,喝药了。”
段嫣默声往外退,突然听到淑妃道:“万万不要,依附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