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嘟——
等待是漫长的,每一声都在拖曳尾音后微微勾起,像海浪,短暂停歇后又捲起声潮,有种涨起希望又摔进虚无的感受。
是江暮云不喜欢的感觉。
他坐在木椅上,一手握着手机,另一手随兴地把玩着掌心里的眼睛肖像。
女人的眼睛被翻过来又覆过去,眼神湿润,恍若一种无声挽留。
画得还是不太像,他想。
「暮云?」
电话忽然接通了。
他摩娑着眼睛肖像,轻轻「嗯」了一声。
「怎,怎么了吗?」
「小斐说,你又到别墅去了。」
儘管早料到她不会听话,他仍忍不住蹙起眉头。
真搞不懂那栋别墅有什么好,又噁心又阴森,那里甚至死过人,这傢伙倒什么也不怕,成天往那跑。
「你也没说不能来……」她小声辩驳。
哈,他也没说她不能跟来,这种时候她怎么就不跟了?
「那里没什么人知道,但也不算安全,最近人多嘴杂,你还是别去了。」
「你在担心我吗?」
「你想太多了。」
他将眼睛肖像摆回桌上,往后一仰,深吸一口气——鼻尖縈绕潮湿的木头味,是脆弱的气味。
今早来这的路上,镇长说这里的房子都是居民一砖一瓦亲自建起来的,经歷好几场颱风和地震也安然无事,但毕竟年久失修,踩踏时总是价价作响,要江暮云上下楼梯务必注意脚步,别不小心就踩出个洞来。
这究竟是坚固还是脆弱?
「你不用担心我,我不是一个人,claire今天有来陪我……claire,你还在吗?」季紜希茫然地问,然后说:「她现在不在这,可能是去厨房了。」
江暮云没出声,只是一边盯着窗外,一边听她自说自话。
窗外有一男一女经过,看起来是国高中的年纪。两人穿着制服,一前一后走得很慢。两人停下脚步,互看一眼,又继续往前走,从右边走到左边,始终沉默无话,脚步却连成一条无形的线,笔直得不可思议。
江暮云懒得好奇他们为什么上课时间还在这鬼混,只是静静盯着窗面的倒影。沉鬱的一张脸映在他们身上,这瞬间彷彿垄罩死亡阴影。
「……可惜了。」他轻喃。
「你刚说了什么吗?」
「没什么。」
她轻轻噢了一声。
「暮云,你打电话只是要和我说这些吗?」
「不然你以为?」
季紜希捧着手机,不禁莞尔失笑。
「你已经到那边了吗?是什么样的地方?」
他能听见她声音里掺了几分笑意,不由得烦躁起来。
「嗯。很安静,没人吱吱喳喳的地方。」
「是在说我吵吗?」她还在笑。
江暮云实在搞不懂,到底是什么事这么好笑?
「知道就好。」
「是你先打来的,暮云。」她提醒。
「……我记忆力还没这么差。」
他靠在椅背上,盯着桌上那枚眼睛肖像。
「没话要说了吧?我要掛电话了。」
「等等——」
「又怎么了?」
季紜希低眉微笑。
可以了,足够了,从昨天等到现在只等到这个但也已经够了。
毕竟他是那个口是心非的江暮云。
——他说不出口的话,就由她来说。
「我可以去找你吗?」
「……哈?」
「不可以吗?」
「……我不是来玩的。」
没说不可以。季紜希笑意更深了。
「你做你的,我玩我的,不衝突。」
他觉得头又开始痛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