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着,任由季紜希继续轻抚自己的脸,这一瞬盛重得像某种仪式——
下頷、颧骨、耳朵、鼻樑、眉毛眉心到额头,最后落在眼角。
她指尖冰凉,碰触过的地方却像沿路窜起火苗,连眼眶都隐然发烫。
「我知道你很难相信我,毕竟我曾经不告而别。」季紜希声音很轻,「那时,我离开是为了治疗眼睛,我以为很快就能痊癒、很快就能回来,觉得丢脸,所以也不想让你知道。我知道说这些没用……我的意思是,我其实——」
「季紜希。」
江暮云打断她,抬手轻抚她的脸,模仿她的动作。
季紜希不自觉也闭上了眼。他的触碰轻柔得不可思议,就像他每次投来的视线——柔软暖和,浸润每一吋肌肤。
江暮云睁开眼凝望她,拇指在她眼尾轻轻摩娑。
他明白的,在重逢以后他就明白了——她其实什么也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视而不见单纯只是没看见,不告而别单纯只是离别。
她什么也没做错,他很清楚。
只是好像唯有憎恨着什么,才能证明自己的生命是有意义的。
人们因遭逢厄运而埋怨上天,却又因祂的垂怜而激动哭泣。
说穿了,全是因为他们相信有神存在。
所以,什么都不必再说——
「我相信你。」
她一愣,而后睁开眼睛,朝他微笑。
偏头微笑时,脸颊像在他掌心轻蹭。
在那之后,生活似乎变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没变。
儘管江暮云当时在台上故作平静,仍没能挡住大眾的好奇心。神秘女友揭露真面目,果然成为话题,甚至登上热门新闻。
眼睛肖像的深情故事、过往江暮云接受的专访……全都被鉅细靡遗地翻出来,连一年多前季紜希出现在新闻上的那一段影像,都被网友擷取出来。有人据此推测他们是因江载明之死才重逢,猜得八九不离十。
而季紜希盲人的身分,更如江暮云先前所料,被拿来大做文章。
「幸好季小姐的资料不多。」claire悠悠地说,「再延烧下去,暮云大概要抓狂了。」
「是吗?」
「当然,我可是调查过季小姐的人。」claire笑道,「网路上顶多只找得到你国高中的照片,其他什么也没有。季小姐几乎没有用过社群软体吧?」
「嗯……以前父母很少让我用手机,这几年虽然宽松了些,但也没什么使用社群软体的需求……毕竟生活里除了父母,没什么特别来往的人。」
claire微微一顿。虽然有感受到季小姐父母对她不寻常的关心,但此刻才发觉,好像真没听说季小姐有什么朋友。
「噢,我过得很好,我说这些并不是要……」
「没关係,现在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季紜希愣住,讶异道:「真的吗?可以吗?」
「我今天根本不需要来这,却特地来这找你聊天喝茶……」claire轻晃手中茶杯,「这样不是朋友,算是什么?」
闻言,季紜希眉眼都是弯的,似乎是真的很高兴。
claire也不自觉笑了起来。
「季小姐,你知道朋友都会聊些什么吗?」
季紜希摇摇头。
过往的记忆像褪色了一样,除了江暮云的事以外,其他都模模糊糊的。
「当然是八卦——」claire饶富兴味地问:「说吧,你和暮云怎么样了?」
季紜希微瞠双眸,继而垂下眼帘。
「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
「嗯。」她难为情地笑了笑,「……其实我们的关係没什么变。」
唯一改变的是他不再将她推开。
每天早上一进门,江暮云已经在等着了,也不晓得是没睡还是刚起床。
两人一起吃过早餐后,他继续埋头工作或出外拍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