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拿不准太子的态度,可忠心还是要表,王君雅端起酒杯开口说道:“君雅受父亲所托,暗中出京来迎接殿下。一是怕外边的守城驻军识人不明,受乱党蒙蔽,耽误了殿下行程,徒增杀戮。”听到这里,曹建武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赶忙欠身离席,垂首站在一旁,心里暗自恼火,好不容易把这段揭开不提,王君雅怎么又把自己这事儿拿出来说。
王君雅要给自己表功,哪里顾得上曹建武的心情,今天有一个凉州,往后自然还有第二个,第三个凉州。外省驻军能有几个真正认得太子,即便是回京觐见远远见过,也都恭恭敬敬不会抬头细看。而王君雅一边算得上认识太子,另一边自幼跟着父亲辗转调任,最后驻守京师,王家小姐将门之后文武双全,并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子,再加上艳名远播,是以这些驻军统领都督们,不论亲疏,怎么也都认识这位王大小姐。而这次太子落难,身份成疑,王君雅自然要抓住机会,为太子表明身份大大的立上一功,让殿下对自己多多留心。
“这其二呢,也是请殿下示下,京城的情况怎么处理。”王君雅试探不出越灵均的态度,依着她的性格,索性直接去问越灵均什么打算,好给父亲传个信儿。京中不比外埠,颇多牵连,难免束手束脚,若是能知道殿下的意思,便方便多了。
越灵均听完王君雅一番话,似乎低头沉思,并没有马上回她什么,半晌,放下手中酒盏,坐直身子,对王君雅开口说道:“王将军不必多虑,一切等本王回京再议。”说完一挥手,对众人说道:“今日就到这里吧,大家好好休息,明日启程。”
越灵均起身当前走了,容月自然也跟着起来,冲王君雅笑了下便追上去,只落后半步距离跟在越灵均身边。王君雅看着两人的背影,紧蹙着柳眉,心中千回百转,只觉得这一口气不上不下吊在这里,无从发泄,一跺脚也扭身走了。
等越灵均和容月回到曹建武临时安排下休息的跨院,越灵均停下脚步,转过身对着容月,问道:“你觉得王姑娘怎么样?”
☆、兵临城下
容月见越灵均站住脚步,突然问自己王姑娘怎么样,随口说道:“几年不见王姐姐出落得更美了。”
越灵均一窒,无奈的伸手敲了敲她的额头,说道:“谁问你她长得怎么样了!”
“不是问样貌么,”容月挥掉灵均的手,转而捂着自己额头,说道:“琵琶弹的也不错,据说武艺也很好。”
越灵均听她这么说反倒皱了眉,揉了揉容月的额头,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让那张小脸正对着自己,看了看见她神色如常,难得的有些不确定的开口问道:“你这是……不高兴了?”
“没有啊,哪里就不高兴了。”摇了摇头,容月把自己的下巴挣出来,扭过身子,抬头看着天边一轮明月,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越灵均这下确定她是不高兴了,走过去长臂一伸,搭在容月肩膀上,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你,莫非是吃醋了?”
“瞎说!才没有!”容月甩开越灵均搭过来的手,吐了个舌头埋怨道:“你重死了,不要过来。”
越灵均哪能让她轻易甩脱,反手一拉就把人紧紧揽在怀里,下巴磨蹭在容月头顶,似乎挺满意这个姿势,沉沉的笑了一下,才开口说道:“吃醋了就说,你秦容月可不是什么事都能憋在心里的人。”
“真没吃醋,”容月整个人陷入到越灵均的怀里只觉得身边都是温暖的气息,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懒洋洋的说:“就是觉得王姐姐生的真好看,武艺又好,又通音律……记得好像大我好几岁,恩,年纪也不小了,怎么王将军也不给她张罗个好人家呢。哎,我看赵家二哥似乎对她有点儿意思,你说是不是男才女貌?”
越灵均暗笑,这丫头还嘴硬,都要给人说媒了还说没吃醋,不过心里倒也高兴,这小丫头原来总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这也难得看她有这般表现。越灵均心里高兴嘴里却还斥责道:“你这叫乱点鸳鸯谱。”
“哪里有乱点,我看赵家二哥在席上时不时就偷偷瞥过去呢。再说了,王家姐姐那么个大美人儿,耽误在你身上那么多年了,你就给人家个痛快呗。”容月嘻嘻笑着,手里一下一下戳着越灵均的手臂。
“什么叫耽误在我身上。”越灵均用力收了一下手臂,惹得容月回头瞪了他一眼,才接着说:“我早拒绝王将军了你又不是不知,这都好几年都没见过她了。”
“可人家没放下啊。你看王家姐姐千里迢迢从京师赶到凉州,我想不只是她父亲的交代,恐怕也有她自己的意思吧。”
“恩,我就是想问你,除了她自己的意思,你觉得她父亲是什么态度?”越灵均正色道。
容月想了想,半晌才开口说道:“恐怕是听到卫王离了边关的消息吧。这王将军是看出现在的局势已经倾斜,要让女儿来卖我们个好,准备收场的时候占上先机吧。至于之前他们站在哪边,可就不好说了,恐怕还要等回京听听父亲的意思。”
越灵均心中也是这个想法,王将军似乎开始是作壁上观,直到得到卫王明确支持自己的消息才倾斜到自己这边。若非如此,早早就会让王君雅赶到嘉峪关去见自己而不是才匆匆赶到凉州了。
“再加上,若是能赶上个美人救英雄,某些人万一一时感激又被美色所惑,这王将军以后混个国丈当当也不是不可能嘛。”容月接着说道。
越灵均不由笑出声,抬手掐了掐容月水嫩的脸蛋,留下个小小的红印,引来容月一番抱怨。
月色之下,凉州城中的小院里,偶尔传出几声清脆的笑声。
从凉州到京城,大军走了足足月余。
其间经过几座雄关,倚仗着镇边王的赫赫军神之名,再加上王君雅的从中斡旋,都如凉州一般兵不血刃的通过。即使如此,也没有免去所有的战争,然而幽州最精锐的部队,加上边关的百战之师,对上中原守城军兵,战况只能用碾压来形容。几战之后,便再没有一座城池敢于以一城之力对抗越灵均的大军。
其间王君雅一直策马跟随在越灵均身边,示好之意已经昭然到无人不知。最后连赵明英都看不下去,私下里找机会劝过王君雅。可这位王姑娘也是性子执拗,一门心思认准了对越灵均百般温柔体贴,甚至到了后来,对容月都少了几分敌意,似乎已经默认了容月的地位。越灵均也颇为无奈,能说的话也都说过,自己的行动已经绝情到赵明杰都看不过眼,可王君雅还没有知难而退。日后还要面对群臣,还要面对王怀路,总也不能太过伤了体面。越灵均只盼回到京师,便能暂时摆脱这种尴尬境地。
再次踏上京畿的土地,距离皇城也不过是百里之遥。
几道黑影在林间飞速的穿梭,转眼闪身止步在越灵均的马前。当前一人赫然是卢毅,卢毅来到近前单膝点地,沉声说道:“属下已经潜入京城,与羽林卫的几位千夫长联系上了。确认羽林卫人员并无太大损失,也没有变动,随时待命京城。”
“知道了。”越灵均点头。羽林卫没有被拿掉确实是意外之喜,加上三皇子越灵贺只是被关押,看来叛党并没有想把越国这股精锐力量置于死地的念头。这不会是对敌人的仁慈吧,越灵均心中疑惑,难道还有什么隐情。
没过多久,一队骑兵从京城的另一个方向飞驰而来,越灵均望了过去,身边赵氏兄弟已经手扶剑柄精神集中过来。而卢毅带着几个亲兵也紧紧围绕在越灵均身边。
“是我父亲!”王君雅面带喜色,只从马上骑手的身形,王君雅足以远远认出自己父亲的身份。话音未落,王君雅已经提缰迎了过去,卢毅几人却没有丝毫松懈,依旧护卫着主帅的安全。
片刻之后,王君雅引着一位中年将军来到越灵均马前,不用问便是神策军统领王怀路。这王怀路相貌堂堂仪表不俗,然而一脸的风霜之色。气质到是与之前的凉州都督曹建武又几分神似,只不过眼神并没有那么犀利直接,而眉宇间比曹建武多了几许精明。
走到离越灵均马前五步的距离,王怀路便翻身下马跪倒行礼,口呼太子殿下金安。越灵均却也没有坦然受了,而是也翻身下马,伸手相扶。没有过多寒暄,越灵均便开口说道:“王将军不必多礼。虽然之前王姑娘已经讲过不少消息,不过也是两个多月之前的事情了,如今还请王将军先介绍一下京中情况。”
王怀路站直身躯,应声道:“殿下宽心。最近两个月,京中一切都很平稳,并没有大事发生。”
“哦?朝中也没有什么新的消息?”越灵均剑眉微挑。自己已经率军兵临城下,这朝中主谋也□□稳了吧。
“朝中一切如常。递上去的折子淳王也都按时批了回来,处理的也都恰当。从其他京中官员口中,也没有听到什么质疑之声。”王怀路说起京中的平静,似乎也带了些犹豫的语气。
“禁军有什么动静?”越灵均接着问道。王怀路已经投诚,神策军驻守的京城便对大军打开了门户,而后,禁军便是他最大的忌惮,母后还在宫中,三皇子越灵贺,先帝的几个妃嫔,加上几个弟妹也还在宫中。若皇城禁军想要发难,这一干皇亲怕是最大的威胁了。无论如何,越灵均也不能为了除叛而让自己的母亲和弟弟有一丝的损伤。
王怀路沉吟了一阵,摇了摇头,说道:“臣无能,禁军臣实在接触不到。只从平日大朝来看,宫中也并没有传出什么特别的消息。”
越灵均犹豫了一下还是转头望向卫商,开口说道:“卫王叔可有何高见?”
王怀路垂着头,眼角的余光顺着越灵均说话的方向瞥去,果然见到镇边王卫商,一身常服,站在自己那匹白龙驹旁边,伸手一遍遍的抚摸着马鬃。听到越灵均开口询问,卫商轻抚了一下马头,那匹白龙驹也颇通人性的垂首蹭着卫商的肩膀,卫商对着爱驹轻笑了一下,才开口说道:“本王许久没见太傅了,想先去拜访一下故友……容月可愿给本王领个路?”
☆、黎明之前
又一次看到自己家的院墙,容月只觉得恍若隔世。明明不过几个月的光景,可这几个月中所经历的波折,比之之前的十几年都要多得多。恍惚间仿佛自己只不过是带着贴身丫鬟,刚去西郊进香祈福归来,回到府门口。如若像平日那样进门,便会看到父亲温柔的微笑颔首,并不多的说什么,继续读着手中的书卷。母亲倒是会拉着自己的手,絮絮的问些出门冷不冷,街上会不会太挤,不要吃坏东西什么之类的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