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应当站起来向他行礼,然而被吓了一跳的殿下脚趾落在鞋面上,没有找好着力点,鞋子歪歪斜斜地倒在了那里,朗索克的目光滑过她因为羞恼而咬起的嘴唇,面上的笑意深了一些。
想要看到这样的希雅,总需要一点机缘。
现在陛下很庆幸自己没有继续坐在那里看歌剧。他蹲下身子,手指落在少女光裸的脚背,被他触碰到一小块皮肤,让殿下猛地瑟缩了一下,想要后退,朗索克却紧紧握住了她的脚踝。
男子手心的温度让她不适极了,想要抽身离开,然而陛下却不顾她的拒绝,扶起倒在地上的鞋子,将她的脚放进去。
为了看起来晶莹剔透,鞋子的质地很硬,连陛下自己都想起来传说中的童话故事,他抬起脸,笑起来,像嘲笑她的困窘,
“一直穿着,很不舒服是不是?”
希雅没有回答他,也不顾仪态,弯下身子去捡另一只鞋子,动作堪称粗鲁地自己穿上。
她的头发散落在陛下的鼻息,朗索克的面色变了变。
现在她终于可以站起来,却刚起来一点身子,又朗索克按下去。陛下的手没有在她的肩膀停留很久,但是那一点点触觉都让希雅烦躁极了,朗索克坐到她身边,回过头看喷泉池里的那一枚金币,又开口问她,
“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有什么心愿吗?”
心愿说出来就不会灵了,除非面前坐的是维斯敦的陛下,那大概实现愿望的效率还会更高一些。希雅偏过了头,去看远方的一丛花树,并没有什么情绪,
“您已经送我许多礼物了。”
从月初开始流水般的小玩意便进入希雅的庄园,陛下简直殷勤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连负责派送礼物的侍官欧莱也开始偷懒,前脚得了陛下命令,便缓一缓,说不准又有什么东西要送过去,可以省一次脚力。
可是朗索克仍旧觉得不够,就像他精心筹备的歌剧并不得希雅欢心一样,一个坏脾气的漂亮姑娘再有一些挑剔的喜好,好像更让人难以割舍,朗索克十分认同这样的道理。
当然,她并不是什么普通的漂亮姑娘。
这也没有什么不妥,陛下的母亲,上一任皇帝的第二任妻子,便是皇帝最小的表妹,这样相比下来,希雅和他的血亲,已经远了许多。
唯一不妥的便是差了个辈分,可他和希雅的年龄,实在也不过间隔10岁罢了,朗索克仍旧相信自己魅力依旧,更何况他如今是帝国最有权势的男人,连上一任皇帝,也很难像他这样,同掌政治和宗教的大权,陛下觉得自己有资格追求自己想要的。
比如现在,平日里总是见不到人影的少女就坐在他身边,朗索克甚至能听见她脚踝的铃铛在风的飘摇里叮铃作响,这一刻的美妙让他终于从永不停息的内斗和没日没夜的政务脱身,变回一个在殿下身边,竭力掩饰自己手足无措的男人。
当然如果她的表情不这么煎熬的话,也许会更好一些。
他觉得有必要展露一下自己的诚意。
“你想要新的王冠?还是城北的皇家绸缎,上次你好像提到过”他自以为自己很理解这个热爱一切亮晶晶东西的小姑娘,她只是没有安全感,才会这么执着那些华丽漂亮的东西,那么只要不过分,陛下都愿意给她。
希雅回过头,她的目光和朗索克短暂对视了几秒,便偏了去,殿下揉了揉自己的裙摆,不报任何期待的,
“我想回西葡。”
陛下没有回答她。
过了许久,意料之中的,朗索克呼了口气,千篇一律的说辞让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音兰教的极端势力不会放过你的,我知道你想家。”
希雅灰暗的眼睛有一瞬间刺痛了他,让他不想她这么失望下去,
“但我从前说过,你的家里现在住满了维斯敦的敌人,再给我一点时间。”
他侧过身子,信誓旦旦的样子,将自己说得仿佛是保护她的英雄,
“等我赶走那些敌人,就让你回家。”
他是要打破音兰教的壁垒,将整个西葡都新教化,到了那个时候,希雅也许会是有一个很好的人选,她有正统的王室血统,也改信了新教,怎么思量都是个不错的傀儡,可以继续安抚西葡的百姓。
殿下不得不承认,比起她父亲,朗索克更适合在他现在这个位子上。
她抬起头,去看天上的飞雁,兀自思索了一会,然后晃了晃腿,笑得有些嘲讽,
“那把南部军队的统领权交给欧雁将军呢?”她没有错过朗索克脸色陡然的难堪,希雅有一种得逞的快乐,“您的贵族将军们可没少欺负他。”
做一个平民将军,那么他所有的权力和地位,便都得靠自己一刀一枪地攥进手里,这是陛下对他的期待,也是陛下对他的要求。
然而朗索克不觉得兰泽尔有把全部的身心放在军队里。
又或者,陛下并不是他唯一忠诚的对象。
“这不是你该插手的事情,”他的声音生硬而冷淡,怒气险些就要遮掩不住,毕竟坏脾气是王室最顽强的基因,谁也幸免不了。
然而一连两次回绝她的要求,朗索克大概猜得到希雅的不快,觉得他不过是个给些金银绸缎的小气鬼,并不愿意为她的势力争取一点利益。陛下吸了口气,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尽力恢复脸上的柔和,毕竟他总是很不想希雅把他当做一个霸道暴虐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