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8月20日第一章·遍地忠臣寒风卷起飞雪呼啸而过,仙居殿的飞檐下,一排鎏金铜马随风摇荡,连绵不绝的“叮当”声在雪夜中远远传开。
凭栏远眺,宫室楼台、山水林苑,此时都被掩盖在浓浓的夜色之下,实在不是看风景的好时候。
程宗扬却靠在栏杆上,目光深邃地望着远方,似乎正看得入神。
风雪扑面,程宗扬长长吸了口气。
冰凉的空气涌入肺中,心头却翻滚如沸,各种懊恼后悔翻腾不已,没有半点停歇。
自己当时怎么不一刀把那邪物给劈了呢?自己刀都举起来了啊!只要一刀下去,就能除掉那邪物,永绝后患!程宗扬拍了拍脑门,心里头隐约有个念想:好像这事谁说过些什么,自己这会儿想不起来了……华丽而空旷的大殿内,恢复了盛年风姿的太皇太后仰身躺在洁白的月桂木盆中,玉体横陈,酥胸半露,凌乱的亵衣上沾满了未干的血迹。
战刀光芒乍起,闪电般照亮了她秀发上精美的凤冠。
太皇太后娇靥上满是惊惶,那双美目却望向他胯下那片不可描述的部位,目光中流淌着蜜糖般的柔情,妩媚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晚啦……”她轻笑着说了一句,接着乌黑的秀发一根一根变得花白,白美的肌肤刹那间失去水分,变得干瘪苍老,细密的皱纹沿着眼角,在如玉的娇靥上悄然蔓延,就那样在他眼皮底下,变回老迈的模样。
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即将登基的唐皇李炎领着一众近侍、大臣匆忙涌进大殿。
高力士和仇士良一左一右随侍在侧,后面是卫国公李药师,宰相王铎、尚书左仆射严绶、尚书右仆射卢钧、礼部尚书李揆、户部侍郎刘瑑、左监门将军李珫……还有自己的老熟人,鸿胪寺少卿段文楚。
再往后是一群羽服道人,为首的便是长青宗大炼师赵归真。
中间还夹杂着一名光头和尚,肥嘟嘟的胖脸上满是油光,这会儿也挤在人群间,伸长了脖子往里张望。
望着殿中的场面,所有人都像被定住一样,惊骇欲绝。
昏黄的灯光下,那位身为汉使的程侯披头散发,状如疯魔。
他赤裸着上身,只在腰间围了一块半旧的帷帐,高举着一柄电光激射的长刀,正神色狰狞地往下斩去。
下方的浴盆内,身为唐国至尊的太皇太后郭氏惊惧交加,她衣衫不整,身上血迹斑斑,正举手挡着刀上的电光,哀声道:“饶命!莫要杀哀家……”李炎瞠目而视,这是他认识的那位程侯吗?平日里笑闹无禁,脾气极好,怎么突然间凶性大发,竟然手持利器,悍然对老迈的太皇太后行凶?旁边两位内侍,高力士和仇士良一胖一瘦,一个张口结舌,白粉粉的圆脸蛋上,红彤彤的嘴巴张得能塞进去俩鸭蛋;另一个目瞪口呆,眼睛瞪得铜铃一样,半张着嘴巴,一声“卧槽”几乎脱口而出。
卫公倒还镇定,但神情严肃,握着笏板的手指已经攥紧。
赵归真趔趄着身子,一手按在胸口,大惊失色之下,险些牵动伤势,吐出血来。
信永两眼发直,脸上的油光已经化为油汗,“吧嗒吧嗒”直往下掉。
周围的重臣无不骇然,一个假节的汉使,竟然当众挥刀,对垂垂老矣的太皇太后下手,这是要让汉唐两国不死不休,玉石俱焚吗?众目睽睽之下,那程侯胸口和肩背的肌肉隆起,决绝地一刀斩下。
带着电光的刀锋落下,一片殷红刺目的鲜血匹练般飞溅而起,洒在残破的帷帐上。
“娘娘莫怕,有我程宗扬在此,绝不会让妖祟伤到娘娘!”一声断喝响彻大殿,众人耳中脑中俱是一震,随即目光齐齐抬起,朝程侯手中望去。
赤身浴血的程侯握着一根斩断的粗藤高高举起,右手刀锋一指,声如雷霆地喝道:“李辅国以妖祟作乱宫禁!已经被我斩了!这就是他喂养妖祟的证据!”他手中的藤条足有儿臂粗细,表面遍布着凸起的瘤结,色泽赤红如血,断口处血如泉涌,虽然已经被斩成两截,仍像怪蟒一样在他手中挣扎扭动,凶狞而又妖异。
众人齐齐顺着刀锋望去,这才注意到殿中铺着一片五彩的沙砾,犹如华丽的地毯一般。
一具尸骸倒在沙砾间,看衣饰正是博陆郡王李辅国,只不过这位多年一类手执权柄,在唐国翻云覆雨的太监王,此时已经身首分离,肢体破碎,死得不能再死。
短暂的静默之后,殿中一片哗然。
太皇太后笑吟吟道:“多谢程侯。
”说着目光玩味地在他胯下打了个转。
程宗扬死死盯着她,眼角不受控制地跳动几下,然后猛地转过身,扯住帷帐裹紧pi股,三步并做两步蹿到殿后。
干!躲在殿上吹风的程宗扬心里大骂一声。
李辅国处心积虑想要夺舍,自己跟杨妞儿等人拼死拼活,本以为他已经形魂俱灭,谁知他竟然成功夺舍太皇太后!一个死太监已经够难对付了,如今又夺占了太皇太后的躯壳,口称懿旨,万民敬仰,连未来的皇帝都要恭顺奉养,以尽孝道,这还怎么玩?当时自己一刀下去,一了百了,还用得着现在这样提心吊胆,坐立不安吗?但话说回来,如果自己真要一时冲动,当着李炎和满朝文武的面,把太皇太后给劈了,痛快是痛快了,可唐国上下当场就要疯,有一个算一个,都得跟自己玩命。
你说夺舍,有证据吗?合着太皇太后跟李辅国都被你砍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是吧?没有证据,任自己说破大天也是白搭。
反而是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手刃太皇太后,铁证如山,到时候李炎得头一个上,剩下的谁都跑不了,不上来拼个你死我活,绝对收不了场,连卫公都保不了自己。
要不要索性跑了算球?自己带上家眷兄弟,拍拍pi股就走,就算将来李辅国妖性大发,借着太皇太后的躯体兴风作浪,把大明宫变成恶鬼噬人的魔窟,整个长安城都化为尸山血海,关自己屁事!自己躲回舞都,高筑墙,广积粮,就不信老妖李喇嘛能隔着云水和汉唐的国界,把魔掌伸到自己老窝里。
程宗扬心头激荡,一时间真有拔腿就走的冲动。
随即他又拍了拍脑门。
风头不对就打退堂鼓,这算自己的老毛病了。
三十六计,自己也不能光逮着一个上计往死里用吧?自己跑了,杨妞儿怎么办?跟着自己一起跑?
也行吧。
那李炎呢?他跟自己混的挺好,要不要跟他说一声,也一起跑?好吧,大唐的皇帝都跟自己跑了,唐国不如改名叫博陆李辅国得了。
胡思乱想中,夜空传来几声长长的鹤唳。
那是仙居殿饲养的仙鹤。
半夜时分,殿中突然涌来一群陌生的不速之客,又没有了看管的控鹤人,这些仙鹤受了惊吓,纷纷飞走,但又不敢远离,只在仙居殿上空徘徊。
鹤唳声让程宗扬冷静下来。
怎么可能一走了之?人都没找齐呢。
自己此行的目标卓美人儿,至今不见踪影。
更别说还有死丫头,一去杳无音信,想起来就揪心。
还有泉奴,莫名断了联络,下落不明。
还有蛇奴和罂奴,人应该已经回来了,但自己连面还没见着……更何况面对着李辅国这个邪物!自己怎么可能坐视不理?先不说利益得失,自己良心都过不去!程宗扬脸色难看地摸了摸胸口。
良心这玩意儿真不是好东西!为了能让它安分点儿,自己就得冒生死之险。
可太他娘的奢侈了!程宗扬长长叹了口气,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身后脚步声响,白霓裳捧着一叠衣物过来,“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你先穿着吧。
”与李辅国一场恶斗,程宗扬倒是没受什么伤,可衣服打没了。
从老太监的曼荼罗幻境出来时,干脆是光着膀子。
紧接着又是前后两场大战,先战齐羽仙,再战鱼玄机,战到裤子都没了。
李炎带着唐国一帮重臣赶来时,自己要不是撕了块帷帐遮羞,脸可丢大了。
因此揭穿李辅国的阴谋之后,程宗扬便麻利地滚了出来。
毕竟就算脸皮再厚,他也不好意思光pi股包片儿帷帐,跟唐国末来的皇帝和一帮朱紫大臣们冠冕堂皇地肃然相对,共商国是。
可惜大明宫万物俱备,唯独一样东西少得可怜:男装。
整个大明宫日常居住数万人,理论上只有一个男人:皇帝。
宫里除了女装,就是太监的衣物,至于拿皇帝的御衣来穿——自己还是光着算了。
白霓裳当然不会犯这种错,仓促间,她只找了几件内衣,唯一一件外衣,还是高智商脱下来孝敬给师傅的。
内衣还好,是尚衣监新做的,虽然是太监用的,多少有些晦气,但还能忍,穿在里面也看不出来,可那件外衣怎么穿怎么别扭。
“你找吕小子的也行啊,”程宗扬一边穿一边抱怨道:“高智商那体型,我穿着合适吗?算了,凑合吧。
”“程郎穿什么都好看。
”白霓裳笑道:“我倒是奇怪,你裤子怎么也掉在殿里了?”程宗扬赶紧道:“东西找到了吗?”“呶。
”白霓裳递来那对铁球。
程宗扬松了口气。
这也许是自己此行最大的收获了,一个特殊的空间。
虽然仓促之下,无暇细看,但光是噬血藤元种,就已经值回票价了。
触手系啊,没想到自己还能得到这种东西。
六朝这个世界的生物多样性,还真是令人充满惊喜呢。
程宗扬收起铁球,一边问道:“吕雉呢?见到她了吗?”“没有呢。
”奇怪,她飞哪儿去了?要是别人,还可能迷路了,她一个能飞的,总不至于也迷路吧?要命的大事一件接着一件,程宗扬也顾不得多想。
他穿好衣物,收拾停当,“下面还在闹吗?”“还闹着呢。
”白霓裳笑道:“那些大男人可真厉害,就跟演戏一样,说哭就哭,说跳就跳,一个个捶胸顿足,声泪俱下的,发誓跟李辅国势不两立。
”“我去看看。
”程宗扬打定主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当下不再犹豫,起身往殿中走去。
白霓裳喜滋滋地跟上来,紧紧搂住他的手臂,整个人几乎
都贴在他身上。
玉人在侧,呵气如兰,那种香艳软弹的触感,让程宗扬当场就迈不开步了。
高智商这小兔崽子衣裳也太短了,连腰都遮不住!瞧瞧,下面顶得跟帐篷一样!还怎么走路?
自己这么硬挺着下去,那可是当着唐国君臣的面,活活把脸都丢尽了。
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程宗扬一时间满心冲动,不如索性跟小白来一发!好几天没上她了,还挺想的……
总算刚开过两个苞,理智尚存,程宗扬按捺住翻腾的欲火,提醒道:“这样不好吧?下面好多人呢,还有你们道门的。
”
“那有什么?反正我是你的女人。
”白霓裳娇美的玉颊贴在他肩侧,像小猫咪一样亲昵地磨蹭着,“人家都跟你睡过了。
”
你这是在玩火啊!要不是李辅国阴魂末散,太皇太后和整个大唐还等着我去拯救,我这会儿就把你办了!
“还有正事呢,潘姊儿跟燕仙师随时可能过来,你去接一下。
”程宗扬捏了捏她的pi股,哄劝道:“听话。
”
白霓裳嘟起小嘴,“好吧。
”
仙居殿内,原本昏暗的宫室此时银灯高照,映出众人形形色色的面容。
太皇太后郭氏惊吓过甚,由高力士服侍着,去了后面的寝宫休息。
大殿中央那处曼荼罗坛城和李辅国的尸骸,已经用帷帐围了起来。
一众内侍、外臣都聚在殿中,面对李辅国妖祟后宫的铁证,有的激昂慷慨,有的义愤填膺,有的痛哭流涕,有的喜不自胜,还有的失魂落魄。
程宗扬一眼扫去,赶到宫中的大臣已有数十位之多,其中不少都是自己在宣平坊的街坊。
近水楼台先得月,有自己这个深入棋盘的搅局者,街坊邻居们得到消息,乃至通行速度都快了一筹。
殿中最激昂慷慨的是尚书左仆射严绶,他双目红肿,显然刚才大哭过一场,此时正仆地向李炎陈辞,请立刻禠夺逆贼李辅国王爵,收其家眷,穷治其党羽。
程宗扬暗暗撇嘴。
唐国大臣没有哪个不与宦官勾结的,而严绶绝对属于和宦官勾结最深的那一批。
其人才具平平,能当上尚书左仆射,无非是早早投靠了宦官,对李辅国大表忠心。
这会儿风向一变,说跳船就跳船,丝毫不带含糊的。
李炎双手按膝,腰背挺得笔直,虽然眉头紧锁,神情凝重,但年轻英锐的面孔上,已经有了帝王的威仪。
一名身着戎装,结着英雄巾的武者立在他身后,一副赤胆忠心之态,却是来自大弁韩的周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