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着一层血。
有锁链撞在金属上的敲击声响起,她明白过来,记忆的主人现在应该是被固定在什么地方的。被勒紧的左手一松,又被抓着手臂折到眼前,她于是终于看清了这只本可以驱动风暴的手。
修长有力,指节和掌骨处都遍布着细小的肉色伤疤,在风吹日晒的黄沙间待久了,小麦色的皮肤有些粗糙,但仍旧看得出,这原本是一只好看的手。
但现在,这只手的手指已经全断了。怕他还能动弹似的,指节处的皮肤被切出整齐的伤口,其间依稀可见血肉间的白骨,筋被从切口处挑出剪断,像一根没有头的线。
一片猩红中,她见到一点金属特有的冷光,剪刀冰冷的尖端抵在食指与中指的指缝间,剪尖一点一点张开,金属的摩擦声像种折磨一样刮擦着她的耳膜,直到刀刃张到极限,冰冷锋利的刃口贴着指蹼间薄薄那层皮。
“斯多姆”,有人在说话,声音有些熟悉,“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作担保,给你完整的尸体。”
她想起来,这好像是[领主]的声音。可她无法确认,记忆的主人垂着头,丝毫没有抬头或说话的意思。
“你早晚都会说的,何必非得等连个人形都没有了才肯张嘴”,欧米拉说完又等了片刻,依旧没等到任何回音。剪刀的刀刃于是逐渐收紧,两侧的刃尖将沾血的皮肤挤压的凹陷下去,相贴处冒出一颗一颗的血珠来。
剪刀顿了一下,她听到欧米拉说:“说出来吧。贝拉琴已经不是你的东西了,你受再多罪,也只是给别人做嫁衣。”
视野晃动了一下,她终于听到了记忆主人的声音,很是嘶哑。她以为他会被这话激怒,可他的声音虽然嘶哑冰冷,却是沉静的,用陈述事实一样的漠然语气说出最能激怒欧米拉的话——
“那也不会是你的。”
刃口倏地合拢了。
剪尖被掌骨卡住,于是微微张开一点,再重重剪下,直到碍事的骨头也被剪开,露出带着血的髓。
女巫有些庆幸自己早先已将精神共感的程度减弱到最小,是以她只能感受到被固定的身体在剪刀第一下合拢时狠狠哆嗦了一下,而后贴着固定住他的铁架,无法抑制地颤抖着。
……一下,两下,三下,四下。
他一声也没出。
……
视野更红了。
这回好像连脑袋都被固定住了,整个额角都湿乎乎的,好像被血浸透了。嘴被铁质的扩嘴器撑开,上下颚被顶到了极限,不断有无法吞咽的唾液从嘴角流下,把下巴弄的脏兮兮的。
她想看看这具身体之前被剪开的手怎么样了,可惜再一次被挡住了——一只拿着铁钳的手挡在了眼前。
一张居高临下的脸出现在猩红的视野里,她这回终于看到了,确实是欧米拉的脸。他冷冰冰盯着记忆主人眼睛所在的位置看了一会儿,开口道:“我其实并不喜欢干这种血糊糊的事。”
“乖乖让他们读取你的记忆不好吗?布防、兵力、能力者分布情况,你把这些让他们读了,我可以让你死啊?”
大概是怒到了极点,他嘴角竟扯开一个狰狞的笑来:“咬自己舌头,真**厉害!非得把你牙都拔了才安分是吧?”
共感的程度太弱,女巫感受不到舌头怎么样了,她尝试稍微提高了一点共感,剧烈的疼痛立马从四肢和躯体传进了她的脑髓,好像每一片皮肉都被刀剐过。她不得不再次减弱共感,不过这下可以确定,舌头确实被咬开了小半边,血还没完全止住,整个口腔都是浓重的锈味。
冰凉的金属抵着嘴唇,钳尖伸进嘴里,滑了一下钳住最尖的犬齿,发泄一样用力往外拔。她感觉到被固定着的脑袋颤抖起来,带血的唾液止不住往下滴。
僵持了一会儿,牙依旧没有被拔下来。欧米拉放下铁钳,又拿来一根铁质的长针一样的东西,贴着牙刺进牙龈里去,贴着牙根转了小半圈,然后重新用铁钳夹住牙,狠狠往外一拔。
被固定的脑袋猛地一动,约莫是痛到了极点,竟好像要弹起来一般。但皮带死死勒着脖子和额头,于是他所有的挣扎,也不过是小幅度地仰了下头。
带血的牙被铁钳夹着耀武扬威地晃了一下,欧米拉将那颗牙随意往身后一丢,又用长针重新刺进另一颗牙的牙龈里,边动作边说:
“我真不明白,你也知道精神系能力者读取记忆只是时间问题。这次不行,下次、下下次,总是能读到的,也就是差点时间,又有什么不同?”
女巫知道他说的是事实,这也是高阶精神能力者更为珍贵的原因之一。就算被刑讯者的意志再坚韧,只要他本身并无精神系的能力,精神阈值顶多也只是比普通人高一点。
而只要让精神系能力者链接上精神,一次又一次的消磨中,他们最后总是能“看”到被链接者的一切秘密的。
实际上,她也有些好奇——
如果里奇真读取到了斯多姆记忆里那些东西,就算欧米拉那两年因为在与新能力的磨合而无法露面,里奇也不应该放走到嘴的肥肉。
可那两年里奇格外安分,难道他们……没有读到?
……
女巫很快知道了答案。
在第二次见到里奇的精神系能力者前,他弄瞎了自己。
因为没了牙,手和脚也被彻彻底底废掉了,大约觉得一个没有牙齿又不能动弹的人做不了什么,负责看守的人松懈了点。在被拔光牙齿的当晚,他只是被捆起四肢丢到牢房里,等着精神系能力者第二天来。
然后,他用固定他的铁架上,用来钉穿他脚的钉子,刺瞎了眼睛。
冰冷的长钉穿透眼球时,就算共感降到了最低,女巫的头皮也发麻起来,但这具身体的主人居然没有叫出声来。凝胶状物从眼眶流下,因剧痛想闭合的眼皮挂在扎入眼球的钉子上,他竟然还能撑着一声不吭蠕动身体让钉子拔出来,再把另一只仅剩的眼睛凑过去扎穿弄瞎。
因为动作很小,除了眼球被扎穿外也没发出什么别的声响,直到第二天上午打盹的看守才发现。她听到一声刺耳的尖叫声,急急的脚步,然后是欧米拉暴怒的骂声。
鞋跟踩在他已经不能称之为手的手上,狠狠剁了几脚,又还是不够解气,飞起一脚将他的脑袋踢的偏过去。他呕出几口血来,肿起的脸上竟然露出个笑来。
女巫不知道那是个怎样的笑,但想来应该是极度嘲讽的,因为她能感到,脑袋又被恶狠狠踹了几脚。
欧米拉现在该是什么表情呢?她想。
但她看不到了。
好黑啊,他再也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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