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过于仁慈了!”艾迪森格又一次向你强调道,他在后半程一直铁青着脸,活像被马蹄踏了的是他一样,对你几次三番重复平民与王室和贵族的贵贱之分。虽然他还努力保持了优雅的口吻,但压抑的恼怒依旧明显。
你想这也许就是你没有厌倦亚缇丽的原因,她总是那么懂得分寸,不会因为你的一些举动与她的观点或是利益背驰就在你耳边喋喋不休,一幅非得让你听进去的样子。
从小受到的良好教养让你仍维持着高雅端庄的样子,不然你恐怕会直接问他,这个陛下要不要给他来当。
在他不知道第几次向你重申此方面的观点后,你们终于到了他实验场地的铁门外。艾迪森格铁青的脸色总算稍微好转一点,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转换自己的情绪。随后,他双手抵住铁门,俊美的脸上重新带上了先前那种颇有些自傲的神色:
“陛下,请您看好了,展现在您眼前的,是机械与智慧的结晶,是足以颠覆世界的全新力量,我将其命名为——”
“‘时代之响’。”
真是有够磅礴的名字。
你眨了眨眼。他认为他的发明能颠覆一个时代,为新时代的降临发出第一声震响,这是何等的野心勃勃。
随着嘎吱的摩擦声,沉重的铁门缓慢打开。
你的双眼缓缓睁大。
眼前出现的,是由精密的机械与齿轮打造的钢铁巨兽:大约一个房间大小的主体机身,与主体同样长的巨大钢管。
艾迪森格缓缓走到这台钢铁巨兽边,迷恋地抚摸它尚未完工的机脚,他的眼神狂热又痴迷:“在王国与王国之间的战争中,能力者存在与否、能力的强弱在很大程度上起到决定的作用。百年之前,奥斯特的皇家工匠通过磺硇与别的物质混合,发明了能引发剧烈爆炸的物体。”
“这本该开启一个全新的时代,但磺硇矿于自然界中及其稀少,您知道的,目前明确发现有磺硇的只有被夹杂贝拉琴与里奇间的利西忒。”他扭过头,对你露出一个可惜的笑容:“很不幸,利西忒在派大臣同时出使贝拉琴和里奇后,选择了投靠里奇。”
你知道你的许多士兵死于利西忒进口的磺硇,里奇制作的热弹。而你,无计可施。
“工匠们尝试过以人工合成解决问题,磺硇的人工合成不但非常复杂,纯度和产量也都很低。由此来看,能力者依旧是战场上的主宰,爆炸与热兵器主导的战争时代似乎遥遥无期。我的老师终其一生都没能解决这个问题,我放弃了他的课题,从全新的方向切入进行研究,再加上他死前对我的指导……我终于从别的方面有了攻克这个难题的可能性。”
“通过蒸汽驱动内部结构,从外部获取空气,不断充气,直到有一定压力为止。而后再将压缩的空气通过足够长的炮管,以压缩的形式发射。炮管里可以充填物体,只需要一点点的燃油和铁砂,在足够长的炮管加速下,就可以达到不亚于磺硇爆炸的可怕杀伤力!更完美的是,如果我的计算没有出错,它的射击里程将达到足足五百米。”
你看着艾迪森格,他沉醉地抚摸着机身的金属外壳,靛蓝的眸子里闪烁着向往与疯狂。你必须承认,在机械方面,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如果这种巨炮能研发成功并批量投入战场使用,那他甚至会是举世无二的天才。
但有些事情,你不明白。
比如,如果他真的愿意将这样的发明奉献于贝拉琴,那从他自奥斯格回到贝拉琴已经一月有余,他为什么今天才将‘时代之响’的存在告诉你?
“这样一台战争机器,足够你在任何国家被奉为座上宾。”你说。
“啊,是的。”艾迪森格好像终于从自己的世界里抽身出来:“老师死前曾想将我的图纸交给奥斯特军方,被我偷偷换了错误的图纸。”
“我犹豫了很久,陛下您也知道它的分量。我想过奥斯特,想过贝拉琴,也想过里奇。”
他流着贝拉琴的血,却堂而皇之地在你面前承认考虑过将战争的绞肉机卖给贝拉琴的敌人,让数以万计的贝拉琴士兵成为绞肉机的养料,且丝毫不觉羞愧。
你闭了下眼,重新睁开时又是优雅高贵的模样:“只要研发成功投入军用,财富、名声、权利……我会在能力范围内给你想要的一切。在此期间,我会给你一切研发所需的人员和经费,包括你之前所有的投入。”
垂在身侧的右手微微握起,你暗中准备好了动用能力。如果他选择把图纸与机器交给里奇,用战争的炮口对准贝拉琴,你宁可现在发动能力摧毁这片庄园,让一切可能成为废墟。
就算会为从此失落于世的图纸可惜,你也要把一切可能的威胁扼杀在摇篮里。
艾迪森格好像很为难的样子:“陛下,您为什么要这样说。我作为贝拉琴人,带您来看我的发明自然是准备将它奉献给帝国的。”
你挑了挑眉没有说话,心知他必定后面还有半句。
果然,艾迪森格接着道:“您知道的,我只是很喜欢玫瑰而已。”
喜欢玫瑰?你心中冷笑。
你知道你是漂亮,但还没漂亮到能让这个自私又精明的贵族昏头晕脑上演一出为爱痴狂的戏码。
就算见上一眼就会让人自愿献上灵魂的天使真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这个自命不凡又渴求利益的男人一定也会在看见天使拿走自己的财富时瞬间清醒过来。
贝拉琴的历史上,在你之前并未有过女皇,而你的父王与母后只有你一个孩子,因此他们死后你顺理成章成了第一位女皇——哪怕是被架空的。就算斯多姆死了,你重掌权利依旧困难非常,甚至到现在都还没戴稳头顶的王冠,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在此——
他们把你比作帝国的玫瑰,可他们又不信任纤细柔美的女人能做好一个国家的掌控者。
就像他们歌颂玫瑰的娇美,感慨玫瑰要是没有尖刺就是完美的花朵了一样。但是作为一种能在自然中存在至今的植物,他们似乎忘了玫瑰并不是因为美丽才能生存下来。
也许包括艾迪森格的大部分大臣都认为,玫瑰终究是要被摘下的,女皇终究是要结婚生子的。而当女皇有了丈夫,那贝拉琴是不是也会有新的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