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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网3][柳叶]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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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夕耿耿不寐,至夜中穿衣起行,出门时却见叶炜正端坐在凉亭中央,将煮好的茶汤舀进碗里。他是江南人,又自幼长在龙井梅庄,这一手烹茶的技艺自然精湛绝伦。柳夕上前瞧着壶中腾波鼓浪,笑问:“叶三哥怎会在此?”

“我在等你。”叶炜答道。

柳夕自知躲不过去,在叶炜对面落座:“今日我拿三哥作筏子,此时莫不是来向我兴师问罪的?”

“‘波浪兼天,舟中不知惧,而舟外者寒心。’有些话你不说,反倒惹人胡思乱量、心下疑猜。”叶炜呷了一口茶水,单刀直入道。

柳夕忖度良久,才轻轻说道:“我只怕寒心销志,恐恩义两乖。”说罢便将缀在发尾的钗环解下,递给叶炜。

那是一双极为精致的花钗。

柳浮云知道柳夕喜爱胡蝶,曾经远赴苍山洱海,取胡蝶泉中最漂亮的一只将其打磨成型。钗头由金玉镂空雕琢,再加以阴线蚀纹,形成两扇翩然欲飞的蝶衣,甚是复杂华丽。

叶炜赞叹有余,又听柳夕说道:“柳家女儿当中,论武艺我比不上二姑姑;论起锻造技术,我不及大姑姑;就连兵粮调遣、外出际会我也不如弄痕、如萍二人。但在感情一途,我自认不会输给任何人。二哥肯将亲人看得重过一切,我亦是如此。

“因此,即便是喜欢上了不该之人,我也会主动放弃。”

叶炜神情凝重:“可是害你受伤的那个……”

柳夕莞尔:“那日比斗是他拔剑出手,我只接了十几招便落了下风。我明知不敌,想着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讨了好去,便暗自藏了一手袖中剑。待到他一掌拍在我前胸时,我刚好一剑伤在他的肋下。”叶炜闻言大惊,竟不知柳夕用的是这般两败俱伤的打法。

“武鳐天离我极近,他说了一句:‘巾帼当如是。’可我才不是什么巾帼英豪呢,我是柳夕。”她又重复了一遍,“我是柳家人。”

茶汤渐冷,柳夕浑不在意地一饮而尽,反过来安慰道:“佛曰:‘人在荆棘中,不动不刺。’神佛超然,而我却无怨无悔。叫二哥不必担心了,我会处理好一切。”

直到柳夕走远、柳浮云从屋檐上跳将下来,叶炜才迟迟说道:“你妹妹果然非同一般。”

柳浮云叹了口气:“家中子弟虽多,能胜过夕儿的却没有几个,她爱上别人倒也入情入理。偏偏是武家的三子……”两家不死不休,即便是柳浮云也爱莫能助,只好委屈了柳夕。二人相顾无言,却是心有戚戚,唯有暂且作罢。

又过了三五日,叶炜身上寒毒已解,整日缠着柳浮云和自己比武,柳浮云只作不肯。这日才刚碰壁,便听人说有一女侠携剑登门。叶炜心中有数,迎出门去,但瞧来者一袭流黄绸衣、满身珠翠,正是和他一同长大的吴云。

谁知她在见了柳浮云后忽然脸色大变,一剑抢出急刺对方面颊。叶炜比她更快,刹那间剑锋逆起,架在吴云剑尖:“你要做甚么?”

“‘睦宗党、重师友,不得饮水忘源,忘恩负义。’三少,这藏剑祖训我说的可对?”

“不错。”

吴云死死盯着柳浮云,道:“那霸刀之人将我藏剑弟子重伤,至今依然昏迷不醒。我为其报仇是该还是不该?”此言一出举座皆惊,叶炜顿时神色凝重:“说下去!”

吴云便将自己奉庄主之命前往西域,与昆仑派掌门林欲静一道诛灭妖女陆烟儿的事情一一讲明:“两家素有恩怨,这几日相处也是井水不犯河水。不曾想自柳大小姐走后,霸刀山庄的柳不平竟与七子之一的观剑起了争执,并暗自怀恨在心,背地里闯入藏剑营地重击其头颅,害得他神志全无、人事不省!难道他们还要抵赖不成?”见叶炜将信将疑,吴云迭声道,“我是自幼看着观剑长大的,如有半句假话,日后我必死于刀剑之下!”

柳浮云冷淡道:“轻窕易震荡,怕就怕是好心思用错了地方。”柳夕忙拉住柳浮云的袖子,向吴云赔礼,又问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吴云冷笑道:“如今想来恐怕这位柳二爷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元凶首恶!若不是他,还有谁能、谁敢去支使雷刀弟子的头领?”

叶炜一动不动,只静静地看向柳浮云。后者按住柳夕的肩膀,摇头道:“我不会用如此蠢笨的法子。”

吴云怒火更甚,口不择言:“你们霸刀山庄和魔教勾结、沆瀣一气,还妄想讲什么江湖道义?”

叶炜方知护输的事已经在江湖上传开了。他心思流转,片刻答道:“不如我们一道动身前往昆仑,也好有个照应。”

“用刀非君子,三少你信得,我却信不过他。”

柳浮云见她出言越发放肆,索性威吓道:“不巧我妹子前日里才受了伤,还需几日静养。万一你们走漏了风声招致灾祸,这之后的事藏剑山庄可担待不起。”他目下无尘,“这驿馆中无人是我敌手。今日若不把话说清楚,你们谁都不许走!”

“你!”吴云双手发力,偏偏被叶炜再度拦下。他深知柳浮云已是强压怒火,换作是自己,只怕早就火上浇油。他与藏剑七子同时习武,情分自然非比寻常,叶炜斟酌再三,又劝说吴云道:“藏剑山庄历来以狭义为先,行事有理有轨,此时才更要约束自身,不可妄动。有他兄妹二人出面,想必柳不平那厮绝不会抵赖!我这就去收拾东西,咱们即刻启程!”

柳夕觑了柳浮云一眼,见他并未出言反对,便松口向叶炜应下。吴云不解其意,焦急道:“三少爷!”

“我信他,也信你。因此这件事在查得水落石出以前,绝不能再生波澜。”叶炜将吴云的剑推回到剑鞘,“你在这里稍作休息,我去去便回。”

叶炜调解未竟只身上楼,推开门又是一阵心烦意乱。他在与令狐伤的一战中虽然取胜,可短剑被折,如今只剩下了长剑在手。方才出招时还有几分不便之处,须得日后慢慢适应。再加上吴云带来的消息——

他想得深了,连有人进门都不曾察觉。柳浮云上前展开他的眉头:“在想什么?”

叶炜见是他顿时神情一松:“事出突然,我只能行缓兵之计。然而根源未解,到底暗藏杀机。更何况两家弟子若不加以约束,长此以往下去,定会酿成大祸。”

“这话可是说得有失偏颇。”柳浮云笑道,“怎么想着替我来开脱?”

叶炜瞪他一眼:“若是你存心积虑,又何必让弟子下手?柳不平到底是算计出众,还是刀法高明?”

“一腔赤胆,忠心不二。因此我父亲才会派他前来。却没料到反而出了差错。”柳浮云忖度,这背后怕不是有人强加干预,只好叮嘱叶炜小心小心。

四人一路无话,快马加鞭赶赴昆仑。

一日夜后风雪急坠,雪拥阳关,眼看上山无路,四人才在中途的客栈里短暂休整。叶炜送吴云回房休息后,径直提了一坛酒翻上屋顶,那个姓柳的果然在这里。

柳浮云将披风盖在叶炜肩头:“当心着凉。”

为避嫌叶炜才和柳浮云两住,见四下无人,一缩身偎在他旁边,呼出一口白气:“你不也在这里?”说着一掀封泥,将酒坛子递到柳浮云面前。谁知柳浮云摇了摇头,婉拒道:“我不喝酒。”

与酒的孽缘甚至能追溯到吴员外家中那一夜,叶炜只道他古怪,捧着坛口慢慢喝了起来。柳浮云从怀里取出噬魔,抵在唇边,吹的却是《梅花三弄》。叶炜从前只听过古琴的版本,还是头一回听箫声倾吐。箫音佐酒,他只喝醉了八分,还余下两分清明,看着雪中柳浮云的眉眼,一时回不过神思。

柳浮云一曲吹罢,安抚道:“善者多福,你师弟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平安无事。”

这是最好的结果了。然而离昆仑越近,叶炜越发放心不下。他忍不住吐露:“观剑无事还好。倘若出了岔子,只怕你我心中必生隔阂。”

柳浮云望着他,半晌才问道:“你想?”

立场划出的鸿沟,不怕明面上的刀光剑影,就怕人心去揣度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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