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我曾有过一个朋友。
她现实势利、攀炎附势,是一只到处捻花惹草的花蝴蝶。
陈彩妮。
我以为我会和她相识相伴一辈子,就算不是那种姐妹闺蜜,也是能在深夜酒馆久违地见面,再一起闲话家常,一起怨怼这世间。我不讨厌她直白的话语和明哲保身。
事实却是,我们在雾城街角的小酒馆里再会,里面的客人只有小猫三两只,清冷的很。陈彩妮气急败坏地拿起玻璃杯,将里面金hsE混浊的酒,淋了我一头Sh。她泪眼婆娑地瞪着我,看着我无名指上那枚戒指,说的不是恭喜你,而是「我恨你」。
命运真的Ai捉弄人——我总算信了。如果神真的存在,那祂肯定非常恶趣味,慈悲为怀都只是弱小的人类捏造出来的假象罢了。
我Ai过这位朋友、也恨过这位朋友。
到最後,现实把生活的棱角都磨平,过不去的坎也被熨烫得抬不起头,所有的情感都在时间洪流中一点一滴消散,最後啊,好像只剩下那麽一点点遗憾和不甘了。
至於我和陈彩妮的初遇,那是一个闷热的夏暑——
从cH0U屉拿出英语课本时,一堆垃圾也跟着掉了出来,苹果核、卫生纸团、废纸球、甚至有吃到一半的合作社便当,盖子被翻开,饭菜溅了我一身,发出令人作呕的馊水味。邻桌的nV孩带着笑意尖叫着从座位上弹起,装模作样。顿时所有人都转头往我这边看——那些视线,我毫不回避地迎着那些视线。
嫌恶、嘲讽、得意、退缩、怜悯,我全部都看在眼里。
英语老师像往常一样支支吾吾,我习以为常地举起了手,说,老师,我去清洗衣服。
「好、好??你去吧。」他边说边用颤抖的手推了推眼镜。
我走动的同时饭粒不断从裙子上滚落,掉在了教室地板上,我经过的同时就有人夸张地捏起鼻子,高声嚷嚷着「好臭啊」,然後就是一连串的大爆笑。不是同时,而是当有一个人不小心地笑出声来,教室的气氛就被感染似地活跃了起来,於是爆发。
脱掉了制服衬衫,我扭开水龙头,让强大的水花打在臭气熏天的制服上,饭菜残渣顺着水势流进了排水孔,味道太过刺鼻,我不自觉地皱了皱鼻子。
「怎麽,还喜欢我们送你的礼物吗?」
我抬头看着眼前厕所的镜子,映照出门口有着方世茜一群nV生甜甜地笑着。
「还行,下次给你回礼吧,做人要知恩图报才行嘛。」我笑着转身看着她们:「要甚麽口味?卤r0U便当还是排骨??我突然放轻音量,「还是方世茜你廉价的一个三角饭团就足够了?嗯?」
方世茜的脸sE唰地发白,放下了原本缠绕着长卷发的手指,二话不说走到我面前,赏了一个又迅速又响亮的耳光。
「真是活该,像你这种人,真是活该这样活着!」她咬着牙面目狰狞地凑近我耳边,用甜腻的声音说,「你也像你妈妈那样活一辈子吧,低贱的B1a0子。」
没有生气没有愤怒,我平静地抬起头来,微微一笑,说,你也这样觉得吧。
这大概是今天方世茜说过的话中最入我耳的一句了,或许我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对,胡珊就是那样一个坏到骨子里去的nV人。
或许是这个反应不如她所预期,方世茜冷冷地说:「我看你还能多嚣张!」
我被拖进了厕所隔间里,从外头被锁上,其实整个过程中我根本就没有反抗,外头传来了推拉桶子的声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甚麽事,所以我乖乖坐在马桶上,闭上眼睛。
「如果你哭着求我,我就放你一马,怎麽样?」依旧是那个,甜腻的声音。
「??作梦去吧。」
我还是闭着眼睛,想着今天窗外湛蓝的天空,轻飘飘的云朵,还有几乎要把人给灼伤的热度。
一大桶冰水从上方倒了下来。不是扭开水龙头出来的冷水,而是他们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彻底的冰水,几许未融化的碎冰打在身上带来微微痛楚。我紧紧地捏r0u着裙摆,隐忍着冰水带来的头皮发麻。
虽然是炎热的盛夏,但在Y冷的厕所里还是让人忍不住颤抖。
外头传来了少nV们的嬉闹声。
「呀,别碰我,好冰呀!」
「你们才坏呢,要在她cH0U屉放便当不跟我说一声,刚刚那节课,我坐她旁边都快被臭Si了!」
「哈哈哈哈哈抱歉了,是我和世茜中午吃不完便当,才临时起意的嘛!」
门板传来了叩叩二声,然後是甜甜的声音:「这样也不求我吗?」
刚刚被方世茜打的左脸,突然发热发疼着,水滴顺着发丝不断滴落在大腿上,冻得教人发颤。
「我们走了就真的没人会来救你,我会在外面放个打扫中禁止进入的牌子,看来你很喜欢当哑巴,那最好就不要让我听到你呼救。」
笑声渐行渐远,当四周又重新归於Si寂,只剩下老旧的风扇空转的马达声时,我缓缓地将头埋进双膝间,两手用力环抱住自己。
被关在厕所里这种幼稚的小事对我而言根本不算甚麽,从以前到现在,只要是再恶劣再肮脏的事,只要习惯就好了。习惯了以後就能轻易地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