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崖尊初诞于世时,只是一具以不死阴木雕琢而成、初具灵性的傀儡,而非“楚苍”。
是聂云和四尊以魔火温养,又加平日训诫、谆谆教诲,才让这具不通人性的傀儡,拥有了“心”。
魔心诞生之日,才是青崖尊完整成形的时刻。
是以,他对魔帝聂云,有着近乎无条件的忠心与臣服,对待其余四尊,更如小弟对待兄长一般,敬重有加。
此刻听谢行这般言辞,直是哭笑不得,想了想,道:“我去与帝君说,你就别再气他了。对了,方才忘了问一句,你那师弟,叫什么名字?”
谢行道:“姓温,单名澜,水生波澜之意。”
楚苍笑道:“知道了,这不是说得好好的吗?我这就去回禀帝君,叫他别总对你这么凶。”
他离开后,暗影中的人才悄然现身。那人墨发高束,银眸沉静,一袭白衣如练,气息浮动,修为已近帝者境界。
那青年道:“师兄是为了他,才甘心留在此处,不愿随我离开吗?”
谢行将书卷合起,起身道:“帝者印记,你无法去除,而我,同样无意再回天命神庭,继续任人驱使,随意抛弃。”
青年伸手拦住他去路,道:“我亦无意复兴神庭,此回与他们合作,只为了将师兄你带走。我们……”他声音平静,其中却带有恳求的味道,“师兄,只有你我二人,归隐尘界,难道不好吗?”
谢行与他对视,轻轻一哂,并非嘲弄,更像自讽,“天下之大,你我二人,却早已身在局中,无处可去了。”
温澜还想再劝,忽然神色一变,似怒似惊,当下气息一闪,如影化去。
楚苍方离开青崖宫,欲动身前往聂云所在的照夜殿时,忽感觉周遭气息有异,仿佛有什么野兽在暗中窥伺一般,不由得住了脚步,手中青光一现,化出一柄藤剑来。
只一瞬,四方水墨化境,墨痕淋漓而长,浮现字迹无数,那字如活物一般,从画壁上跳将下来,即刻增长变大,如山压下!
青藤划出的剑气与印字相触,二者竟是不分上下,一时之间,攻势暂缓。然而层层字印,协力压迫,一时之间,围困如城,使楚苍能够站立的空间,变得极为逼仄。
生路被围堵,剑气形成的护罩每黯淡一分,那堆叠起来的字印便下沉一寸。“嘭”的一声爆响,那青色气罩尽数碎裂,沉重字山砰然压落,一叠堆一叠,将楚苍埋入字堆。
须臾,这墨境散去,显出背后操纵之人身形。那人老者身形,通身笼在白袍之中,见楚苍昏迷倒地,嘲道:“魔界小儿,不过如此。”声音极为干涩枯冷。
他伸出枯老双手,掌心结化符印,欲烙上楚苍眉心时,听得身后人道:“左护法,且慢。”
老者住了手,面上却冷道:“少主,此人是取金印尘微剑的关要,为他烙下傀儡印,乃是必行之事,不可心软。”
温澜道:“已没有取剑的必要了,师兄无意随我离开。”伸手将楚苍抱起,“没有用剑之人,要那神剑,又有何用。”
左护法眼中掠过惊诧之色,由惊转怒,愤恨道:“那叛徒果真如此贪生怕死!”
温澜皱眉道:“师兄并非……”话音未完,忽觉肩头一痛——一根血腥黑藤,穿透肩膀,末端血滴不断,犹在继续生长。
怀中的青年,睁开了双眼,瞳仁中碧火燃青,仿佛一具刚苏醒的傀儡,不染半点尘世悲欢。
温澜撤身后退,却发现更多的藤蔓已如被惊醒的蛇群一般,飞速生长游动起来,整座青崖宫静谧祥和的气氛为之一变,刹那间黑气漫生滋长,竟有了从未见过的诡谲阴森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