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睡眠让阮雨感到疑惑。那晚醒来的时候，车已经到了他家楼下，跟李念告完别，回去卸妆洗漱，并没有觉得比平常疲惫。近来少数不用到处飞的时刻，他都得工作到半夜才能回家。司机跟着他连轴转，夜深了免不了感到疲倦。返程路上阮雨怕他犯困，总会找点话题聊点闲天。这一次，他也是这样打算的。面对许久不见的李念，他真的希望能好好聊聊天。
可是他一上车就睡着了。这让阮雨认真地评估了一番，最近是不是真的很累。现在的工作量和换经纪人之前相差不多，他没觉得自己的状态有很明显的改变。但不只一个人跟他说过，他看上去很累。在外工作碰到魏晓风，她更是从头念叨到尾，叫他一定要好好休息。连被手下艺人偷偷比作周扒皮的樊晖艺都松口说要给他几天假期。
“下个月吧。”他是这么回答的，“最近的工作都排好了，就这么推了也不太好。下个月正好我过生日。”
“随你。”樊晖艺揉揉眉心，“快到年底了，记得去做体检。年轻人有拼劲儿是好事，但不要把身体给搞垮了。”
阮雨的生日就在圣诞节前夕，樊晖艺大手笔地给了五天假。前四天都在家里度过，他和妈妈的家。在阮雨小学的时候，母子两人搬来T市，在城中村破旧的自建房里蜗居了几年。上了初中，阮雨开始住校，妈妈也换了工作，搬进职工宿舍里。这么些年，他们一直没有自己的家。直到今年，阮雨攒够了钱，在T市买了一套二手房，面积不大，住他们两人却绰绰有余。最重要的是不用装修，马上就能入住，还邻近医院和公园。这还是他第一次有机会，和妈妈一起住在自己的房子里。
T市是个不下雪的城市，到处点缀着四季常青的植物。他们两个去公园闲逛，在路边摊位上买了两个烤红薯。热乎乎的、甜蜜的芯，咬一口下去，马上就化在嘴里。
“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红薯了。每年问你要什么生日礼物，你都说要烤红薯。”她顿了顿，接着叹了口气，“是妈妈没用，别的小朋友都有生日蛋糕，可你呢，连要都不敢要。”
阮雨牵过她的手，“这就是我最想要的，没有骗你。红薯可甜呢。”
他们慢慢走回家，阮雨环视这个被收拾得温馨舒适的屋子，感到满意。“我原本还想着赚够了钱，让你搬到B市去。这一回来，又不想了。还是这里舒服，B市冬天又冷、空气又差，你呆着肯定不习惯。”看着她轻轻地咳嗽，阮雨蹙着眉头，“咳了多久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不行，明天我们还是去做个检查。”
“就是一点咽炎，多少年的老毛病了，没有大问题的。”
“你不要怕用钱，你儿子现在能赚钱。”
“不是，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医院。”
阮雨劝不动她，只能换了强硬的语气，“这次我不逼你，但你自己要有点数。不舒服了再不喜欢也得去医院！真拖出什么问题来你让我怎么办。”
“你放心，我没事，真的没事。”
阮雨不由叹气，生活在他们身上留下了太多洗不去的痕迹。
假期的最后一天，也就是圣诞节。阮雨答应了要陪李念看他出演的第一部电影，然后再请他来公寓做客。飞机落地，李念的消息也随之而来。
－我在出站口等你。
刚通过闸机，阮雨就一眼看到了人群中的李念。他带着鸭舌帽和黑色口罩，努力低调，但还是一样显眼。快步走到停车场，李念拦住往后座走的阮雨，语气充满了炫耀，“你坐副驾驶吧，等会儿开车的时候好聊天。”
阮雨上下打量他几眼，捧场地鼓掌，“拿驾驶证了？真厉害！不愧是成年人。”李念被他语气里的揶揄搞得脸红，又有几分不服气地问，“你呢？拿证了吗？”
“没有，所以说你厉害嘛。”当学生的时候，几千块的额外支出对他来说过于奢侈。工作后又没有足够的时间。
开车直奔电影院，路上阮雨还在担心会不会被认出来，到了才发现自己多虑了。这是内部场次，观众席里都是演员和剧组工作人员。坐下后李念和旁边的陈婉妤打了招呼，才发现她旁边还坐着金老师，两人的手大方地扣在一起。他把自己带来的阮雨介绍给这对爱侣，正襟危坐等着电影开场，心里一阵止不住的窃喜。
基于背景板前男友这样的角色定位，李念出场的时间撑死不超过十五分钟。但郑新河导演不愧是摄影出身，每一个镜头都精美得过分。硬生生把这个“白月光”拍出了一股仙气。
病房告别的那场戏，在灯光和妆容的加持下，病床上的李念看上去单薄而脆弱，那滴眼泪落下，整个人像要随之消散一般。
散场后，李念期待地看着阮雨，等着他的评价。
“演得很好，很招人疼。嗯……太漂亮了，姑娘们看了肯定要发疯，估计能给你剪出一大堆MV小电影。”
李念被夸得舒坦，翘着尾巴卖乖，“都是郑导拍得好，这大特写用得，实在是，唉！程叔这是投了多少啊！他这么个拍法，我觉着我得招人恨了。”
阮雨新租的公寓就在公司边上，虽然是繁华地段，但设施已经开始老旧，租金不算太贵。阮雨引着他把车开到了地下车库。坐电梯上到6楼，打开门，眼前是充满了家庭气息的两室一厅，一间卧室被改造成了儿童房。客厅的墙上还整齐地用粉笔画着一道道白线，看起来有个小孩在这里住了好几年，至少长到了一米二。
“搬进来之后还没来得及重新装修，不过我就回来睡个觉，也不影响什么。”
李念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皱着眉，“不如你之前的地方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