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哒!”
我抑制不住地咧开嘴角,又是正中靶心,而且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超帅。
压下的弓和手臂齐平,一个漂亮的靡弰让箭动作,肩背舒展,目光如炬,潇洒。
“别装了,殿下还没来。”
我缓缓地把动作收回,时刻保持优雅,回头看了看坐在亭子荫处,正摇着团扇的裴娇娘。
卫琏珠不禁拈着帕子捂嘴偷笑,略显憔悴和哀怨的眉眼稍稍舒展开。
“蘅妹妹未免痴愚,殿下还没来呢,何苦白费力气。若是人来了,反倒没了气力,岂不本末倒置?”
“唉……”我眉头微皱,浅浅叹了口气,搁下弓和箭,略显沮丧地回到亭子。
“这几日殿下闹脾气闹得厉害,我怕她不来了。”
“便是来了,你会哄吗?”裴娇娘咬了一口新鲜的枇杷,倚在石桌上,满眼嘲笑。
“还是因为我吗?”卫琏珠面露愧色,不自觉吐出舌尖舔了舔唇。
“和卫姐姐没关系。”
我一屁股坐到二人面前,自己给自己倒了杯凉茶。
“殿下向来不会体贴人情,又固执己见,蘅纵使变着花样哄她,只要没法满足她,总归哄不好的。”
天热加上刚刚射箭乏了,实在口渴,我给自己连倒了好几杯茶水牛饮起来。
喝饱了些,盯着空空如也的茶杯底的花纹,我不由又叹了口气。
“唉……毕竟是长宁嫡公主,自是矜贵,原是蘅不配罢了。”
“咳。”卫琏珠低低咳了一声,裴娇娘也瞪了我一眼。
我发着牢骚,说话难免有些阴阳怪气。
她们越是提醒我谨言慎行,我心中的委屈愈甚,鼓着腮帮接着说道:
“当初若不是爹爹擅自向皇后娘娘举荐,我根本不想做什么劳什子侍读。都说伴君如伴虎,哪个又愿为自家门庭平添祸根,谁知道避了三年都……”
裴娇娘实在看不下去了,抄起一枚枇杷打到我怀里,就算我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些什么了。
所有人都起身行礼,我也赶忙转过身来毕恭毕敬。
空气凝滞了几秒钟,她才缓缓地让众人平身,我一咬牙,一脸平静地跟着起身。
阿瑛就站在我面前,她比我低了不过半个头而已,却仍旧需要仰头望着我。
就算是傻子都能从她泛红的眼圈,读到她此刻的伤心和埋怨。
卫琏珠还想打个圆场宽慰几句,却被裴娇娘眼疾手快拦住,卫琏珠这才想记起,我是为了安慰她婚后的际遇才有些冷落了阿瑛。
这次也是我特意唤来大家一块来聚个茶会,派人请阿瑛来,本意是想缓和关系,没想到还没开始就弄巧成拙。
没有办法,裴娇娘和卫琏珠也只好随便找个理由带着自家侍女匆匆道别,只留下我和阿瑛两个人留在原地说话。
我抿着嘴角,视线朝下,本能地躲避阿瑛一动不动盯着我的目光。
“……你若实在不肯做本宫的侍读,又何苦答应?”
“是皇后娘娘下的旨意。”
“那本宫问你的那颗心可否许我,你也是认了的!”
我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直面眼前已经愠怒外显的公主殿下,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认与不认又如何,普天之下倾慕公主殿下的女子又不止蘅一人。”
“本宫心悦你,早已是人尽皆知。”她也不依不饶地说道。
“殿下年方豆蔻,情窦初开,轻言‘心悦’二字,若日后厌了蘅,自然也会心生嫌恶。”
这话一说出口我便后悔了,因为我清楚地看见阿瑛瞪着眼睛,顺着鼻梁划过一行清泪。
眼泪就那样毫无征兆地划落,就像突然割开夜空的流星。
一股恐惧从我的内心深处爬了出来,逐渐蔓延到我的胸间,让我喘不过气来。
我攥紧发麻的拳头,不知道阿瑛接下来会是什么反应。
不行,这样等待太被动了,我还是硬着头皮说下去吧。
“本来殿下想得到蘅,便是一句话的事儿。从前蘅明里暗里也暗示过殿下,若殿下愿纳蘅做女宠,蘅自可宽衣解带,承欢殿下床笫,偏偏是殿下非要说什么双宿双栖,此生不渝。”
“若殿下只是讨个自己欢喜也便罢了,何苦用此等诺言来难为蘅?蘅没有那么硬的气运,蘅受不起。”
“天下人皆知,殿下是大齐的嗣主,怎可与蘅厮混,忘记了将来要与皇夫一道绵延后嗣?”
只要我说得义正言辞,就没有人可以抄我九族。
阿瑛果然被我说得哑口无言,呆立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呼……得救了。果然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就不会被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