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反省半个月，可是锦衣卫一查再查，已过了大半个月，我也停职在家了大半个月。
户部现在什么情况，我让实际已经是明卫的暗卫，去打听了几句，得到的消息是他们也在锦衣卫的监督下，彻查我这一年来的作为。
我暗暗忧心，马上就是十月，收了秋税，正该是统计做账的时候，不知道我带的几个学习了精算术的徒弟，可有想着顾全大局的人，主动挑起大梁。
还轮不到我过多操心户部的事儿，太后先行派人将我带入宫中，与我当面交谈。
一进慈宁宫，太后便拉着我往内室走，坐到里面屏退了左右，只剩我二人。
“蘅儿，现在赶紧去和瑛儿低头认错。”
见我低头抿着嘴不言语，太后拉着我的手又握紧了一些。
“也是快奔三十的人了，闹什么小家子脾气？现在就去找瑛儿，说你错了。”
“……蘅不是闹脾气，只是为臣气节，有所坚守。”
“去你妈的气节，你可知道这事牵连了多少人吗？”
听到“牵连”二字，我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一脸焦急的太后。
“现在朝堂上上下下，人心惶惶。光是户部一项，大大小小的案子便彻查了一大堆，什么旧账都被翻出来了。”
“首当其冲的还是你们萧家，就说你大哥，人还在鞑靼呢，这边就已经在审通敌一事了。”
“鞑靼已经议和，怎么算通敌呢？”我急了，连忙反问道。
“这话你去和瑛儿吵吗？她才是大齐的天子，她要治谁的罪，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我哑然，半天想不出一句话来。
“还有你二哥，克扣军饷，扶持军中势力，萧丛那边还没查，估计也快外派厂卫到辽东了。”
“不光光是你们萧家啊！蘅儿，什么样的朝堂经得起这样折腾，历朝历代哪儿的官场没有见不得光的地方？所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啊！”
“太后娘娘不必说了。”我握着太后的手，眼眸重又恢复清明，坚定地朝太后点了点头，“蘅现在就去找陛下。”
我和太后一起火急火燎地赶赴乾清宫，刚迈进宫门，就看见鹊枝领着宫女在外面急得团团转，见太后驾到，急忙跑过来跪在地上禀告：
“太后娘娘，陛下犯了疯病，此刻正提着剑乱砍，蒋秉笔还在里面，除此之外谁都进不去。”
“怎么会犯病？药前几日本宫不是让人送来了吗？”
“陛……陛下她……”鹊枝含着泪，吞吞吐吐。
“陛下怎么了快说！”
“陛下没吃……这半个月都没有吃过……”
“你……你们这群狗奴才！”
顾不得太后和鹊枝的交谈，我听了这话，此刻心急如焚，立马踹开宫门冲到里面。
绕过一片狼藉的御书房，我迈进门户大开的寝宫。
一进门，此处更是遍地狼藉，到处都是掉落的物品和砍坏的痕迹，床帏被砍成好几绺碎帛，一柄寒光闪闪的佩剑掉落在榻边。
眼前的一切都异常扎眼，然而更扎眼的，是抱着哭泣不止的天子正在安慰的女子。
我失魂落魄地走近几步，才听清她们二人的对话。
“好了好了，知意不要再哭了，把药吃了好吗？”笑靥如花的女子，正值青春年少，身着淡雅春衫，哄着怀里的人，把一枚黑黢黢的丹药奉到她嘴边。
“呜……知意不想吃，苦……”
“把药吃了，头就不会疼了。乖，吃药好吗？”
一向倨傲的阿瑛乖乖张开嘴巴，把那颗药丸咽下肚。
我不愿再看下去，转身便欲离开。
“萧侍郎还想逃避到何时？！”背后一句厉声呵斥，牵掣住我的脚步。
我缓缓地转过身，我的眼泪还在眼眶打转，面前的蒋丽卿却早已泪流满面：
“陛下一片痴心，萧侍郎怎可轻负？”
空气间沉默了许久，仿佛时间凝固，不再前进。
“蘅姐姐？”阿瑛的眼神比起当初在坤宁宫的疯癫痴狂，却显得清澈许多，除了几分呆滞，并无过分失常。
我单膝跪在地上，伸出手，阿瑛试探着把手搭在我手上，快要触碰到时转而换了方向，揉了揉我的脑袋。
“狗狗！”她一脸兴奋地从蒋丽卿的怀抱中出来。
我察觉到蒋丽卿的脸上写满落寞之意，但也顾不上这些，蹲在地上任凭阿瑛像逗狗一样揉我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