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不愧是皇家戏班,这唱腔、这乐班,出口不凡。
我悄悄余光看了一眼阿瑛,她正襟危坐,陪着太后看戏,太后则悠悠地喝着茶。
难为她们两个不喜欢听戏的人了。
我很快被亭上的戏吸引住了,脑眼身心都被那悠扬婉转的昆音所摄。
“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出现了!名唱段!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锦屏人忒看得这韶光贱!”
啊真是太强了,皇家戏院就是强啊,果真是朝闻道夕死可矣!
听过这样的曲子,真是此生无憾矣!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呐!
“转过这芍药栏前,紧靠着湖山石边……”
啊……后面该不会是……
“和你把领扣儿松,衣带宽。
袖梢儿揾着牙儿沾也。
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
我忽然想起来,初次和阿瑛亲热,是在她还是公主时所住的西宫养心殿里。
她拉着我,踩着池塘的石头,拨开花草,钻进水中央的假山山洞。
那里铺着一床草席锦被,点着一支红烛,烛火微光摇曳。
这叫灯下黑。
阿瑛笑着和我解释道。虽说我俩在外惹人注意,时刻有眼睛盯着,但在她的寝宫里,便无人窥伺,大可以肆无忌惮地淋漓一番。
话虽说得虎狼,可我当真伸手解她长袄领口的扣子的时候,她瞬间羞红了脸。
“这一霎天留人便,草藉花眠。
则把云鬟点,红松翠偏。
见了你紧相偎,慢厮连,
恨不得肉儿般和你团成片也。
逗的个日下胭脂雨上鲜。”
是夜,雪压松低,酥心颤,月影忐忑无声;冰消露浓,情眸转,娇声哼吟惊鹊。
筋骨瘫软,背膀淋漓,交唇仰受,素手抚弦。
深谷兰幽,柔荑子采惹芙蓉香暖;静水流深,蜂蝶儿扑得牡丹清露。
身轻能为掌上舞,神醉且作口衔歌。
凤鸾颠倒,云鬓金钗碎;红浪翻涌,雾鬟玉枕湿。
大道幽微,谷神不死,乃入神仙道。于是雨歇云收,天清气朗,眉眼欢,青丝乱。
散骨食髓,谁人知其味?稗犬狂飙,状若困鹿渴溪;恶狸乍咬,形似婴儿含乳。
春宵日暖煎人寿,惜取昼短秉烛游,持龙足,嚼龙肉,朝不能回兮夜不得伏。
——一夜旖旎过后,阿瑛偎在我怀里甜甜睡去。
“雨香云片,才到梦儿边,
无奈高堂,唤醒纱窗睡不便。
泼新鲜,俺的冷汗粘煎。”
意识到一曲将罢,我慌忙收起心猿意马,心虚地用余光瞟了一眼阿瑛。
阿瑛她躺在椅子上昏昏欲睡,完全没有听进去小旦唱的一个字。
我这才放下心来,松了一口气。
原来一切有情与无情,当时只道是寻常。后来我常常宿在阿瑛寝宫的床榻之上,管什么流言蜚语,我俩自是夜夜笙歌,做那交颈的鸳鸯,纵情欲海。
我一心一意地为她,替她明里暗里做了许多脏事,她不嫌我,只是疼惜我,又无可奈何。
后来她做了皇太女,依旧把我放在身边,恩宠如故,从未有过变心之迹,她待我从来都是温柔含情,体贴入微。
我究竟何德何能呢?为何非要我一人不可?
“蘅姐姐不晓得,知意为了求得蘅姐姐,花了多少心思。愿蘅姐姐见怜,莫要再许了旁人。”
——那年初恋时节,她站在红墙绿瓦梨花雨中,对我如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