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灯往冻僵的手心里呵了一口热气,双手互相搓着取暖,旁边摆摊卖石膏娃娃的大姐动作麻利地收拾着摊位,用方言问他:“明天真的不来啦?我还想继续听你唱歌呢。”
“我还不确定呢,明天有家里人要过生日,我还没和他约定好见面的时间。”阮灯笑着呼出一口白气,“就算来可能也唱不了几首歌了,姐姐别嫌我吵就行。”
“哪里的话,有小帅哥在我旁边唱歌,我高兴还来不及。”女人捂嘴笑了笑,开始乐呵呵地打开手机查看今天的营业额。
本来她这石膏娃娃的摊位位于夜市路口的位置,虽说摊位显眼,但不在客流量中心,生意一直不温不火的。
打从一个星期前她的摊位旁边突然来了个卖唱的小帅哥,她的生意也跟着好转起来,有些人索性在她的摊位一边涂石膏娃娃,一边听小帅哥弹吉他唱歌。
“小弟弟,你来卖唱的这一周赚了不少钱了吧?”大姐收拾好东西,和阮灯闲聊起来。
“赚得不多,我一开始以为赚不到钱呢,就是抱着练一练基本功的心态来的。”阮灯羞涩地笑了笑,把吉他和琴架装进包里。
大姐开玩笑道:“瞧你这话说的,赚得不多也是赚了呀。你这外套我前几天刚在商场看到过,价格可不便宜,你到底是哪家的小少爷大冷天的来体验生活了?”
阮灯俏皮地眨眨眼,低声道:“姐姐你可别告诉别人,这是咱俩的秘密。我就是上周给家里人买了个比较贵的生日礼物,手头紧了,出来赚点零花钱。”
“你怎么不管你爸爸要钱呀?小少爷。”
大姐无心的一句话戳痛了阮灯的心,他的笑容僵了几秒,随后扯开话题道:“我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没法给我钱。哎,姐姐,天这么冷你赶紧回家吧,别在外面冻着了。”
女人见阮灯没有要继续聊天的意思了,便对他摆摆手,骑上电动车离开了。
阮灯背起吉他,向学校走去,寒冬的晚风比刀子还锋利,没过一会儿就把他的脸颊吹得生疼,他把围巾往上拉了拉,遮住大半张脸,暴露在外的双眼在寒风中酸涩无比。
父亲去世后,阮灯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一段阴暗时光,每天懒得活动筋骨,也不想跟人交流,封闭在体内的负能量时常撞得他心口酸痛。
他表面上仍是那个笑得愉悦的人,心上的裂痕却无法用时间的消逝来修补。
父亲的离世不仅带走了他身旁唯一的陪伴,更是让他在情感表达中产生迷茫。
他有无数个瞬间想要与傅初霁分享,无论是天上飘落的小雨滴,还是窗外呼啸着的风声,亦或是涌上心头的苦楚,可话到了嘴边,阮灯又想,算了,不给傅初霁添麻烦了。
明明之前他还与傅初霁拉钩,说好要与他分享喜怒哀乐。
是他食言了。
就在阮灯以为这样头晕脑胀的日子要持续下去时,一周前他给傅初霁买完生日礼物,银行卡里只剩下三位数余额,他在大学城里的夜市闲逛时发现有人在直播唱歌,于是灵机一动,打算找个小旮旯试一试卖唱。
所幸夜市上都是附近大学城里的学生,不缺热闹氛围,阮灯卖唱的反响还不错。
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他不能因为父亲的去世一蹶不振,找点喜欢的事情做,不仅能维持生计,还能分散他的注意力,何乐而不为。
阮灯摘下围巾呼出一大口白气,心头再次涌上表达欲望,他拿出手机来,趁着月色拨通傅初霁的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阮灯笑着问道:“你还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傅初霁那边传来噼里啪啦敲打键盘的声音,他愣了几秒,低沉的嗓音缓缓道:“明天?让我想想……你前天刚结束期末考试,昨天跟我说想吃我做的咖喱饭,那……明天是你回家的日子?”
“不对,明天是你的生日,我就知道你已经忘了。”阮灯加快步伐朝校门口走着,开玩笑道,“你总是不记得自己的生日,反倒是我的生日你记得一清二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的生日在六月二十一日呢。”
傅初霁突然停下手中敲打的会议内容,失笑道:“最近实在是太忙了,你不说我都忘了。”
“没关系呀,我记着呢,那你明天有空吗?”
“有,我们要一起吃饭吗?那我明天一早起来定位置……”傅初霁的语气略显着急,两人打从老爷子出殡那几天还黏在一起,后来就一直没有见过面了。
阮灯为难地打断了他的话:“抱歉,吃饭可能不太行……我明天还要去夜市唱歌。”
阮灯没法直白地告诉傅初霁,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无论是什么身份,好像两人的独处都变得非常尴尬。
傅初霁惊讶道:“唱歌?”
“嗯……明天见面再跟你细说吧,我下午五点去公司找你。”
阮灯匆匆挂断电话,不免觉得自己别扭得很,又要给傅初霁送生日礼物,又拒绝了他的进餐邀请。
从前澄澈的暗恋不知何时变得浑浊起来,让他分不清到底是喜欢还是生疏正在主导他的内心。
第二天,阮灯如约来到傅初霁的办公室,他把吉他包放到沙发上,在秘书探究的目光中轻车熟路地走进休息室洗手。
这间总裁办公室的风格变了许多,从前父亲喜爱温暖与绿植,屋内的装修多以木质材料为主,会客沙发旁摆着两盆富贵竹,还有一面架子专门用来摆放绿植。
如今这里的风格改头换面,办公室色调以灰色为主,木地板换成了条纹地毯,屋内再也不见绿植的踪影。
阮灯窝在傅初霁的办公椅上,感慨万千地扫视着办公室内的变化,下一秒视线跟站在门口的傅初霁对视上。
多日不见,傅初霁把长发剪短了几分,如从前那般编成麻花辫搭在右肩,一身黑色西装衬得他的气质更加成熟稳重,不变的是他脸上的笑容温柔依旧。
“灯灯,来了怎么不倒杯水喝。”傅初霁脚步轻快地走过来,一双多情的凤眸在阮灯脸上徘徊。
“不了,我一会儿就走。”阮灯站起身来,从包里拿出一个系着蝴蝶结的盒子。
他对傅初霁弯起眼眸,含着笑意朗声道:“生日快乐!今年没法陪你一起过生日了,你不要生我的气哦,希望这个礼物能为你带来新一岁的好心情。”
“没关系,以后我们会在一起过很多个生日。”傅初霁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随后大方地接过盒子,“况且我可舍不得生你的气。”
阮灯丝毫意识不到傅初霁的危险性,语气中带上几分撒娇的意味:“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我要是不对你好一点,把你惹哭了还得费心思哄你。”傅初霁笑着掐了掐阮灯嫩出水儿的脸蛋,食指留恋地在他脸颊上蹭了几下。
阮灯害羞地看了他一眼,催促道:“快点儿拆开看看吧。”
“好啊。”傅初霁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做工精美的机械手表,深蓝色的表盘与鳄鱼皮表带交相辉映,设计简洁的同时,表盘上还带有日历和一块精密的月相盘。
阮灯眼光独特,挑选的手表风格低调又不失优雅,适合各种场合佩戴。
“谢谢,这块表好漂亮,我很喜欢。”傅初霁着实被惊艳了一番,他从未提过自己在职场上缺一块心仪的手表,阮灯果真为他带来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