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里的小云似乎预知到即将被抛弃，在叶无雪的肚子里轻轻地踢了一下。叶无雪有些发懵，紧接着小云又踢了一下表示自己的不满。叶无雪手掌紧紧贴着腹部，如果更早一点找到万化镜，或许他还能狠下心舍去小云，可是如今小云已经在他肚子里待了这么长时间，逐渐长出了小小的双手双脚。他与小云血脉相连，此时此刻甚至能感受得到小云的害怕和焦虑。
叶无雪犹豫了。
裴令立刻道：“我们可以先等到小云生下来，再看看有没有办法带着小云一起离开。”
他的眼睛转向灵气四溢的万化镜，伸出一只机械手臂，暂时将万化镜封锁起来，继续道，“而且我们如今只得到一块碎片，万化镜的入口极不稳定，贸然进入恐怕会有危险，不如先留下来，取得其他碎片后再从万化镜离开。”
叶无雪有些被说动了，迟疑地看向万化镜。万花镜中灵气外溢，然而这个世界灵气匮乏，故而在万化镜入口处的灵气波动极为强烈。虽然也能由碎片开启的入口进入万化镜中，但是难保会出现什么意外。
叶无雪点了点头：“好……”
冥冥之中，叶无雪觉得身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他猛然回头，视线所及是一个亮着红光的眼睛。
是灵枢吗？其他区域同样拥有脑机，也就说明灵枢不止一个。一个灵枢消失了，只要它还有复制体，就会无穷无尽地复活。叶无雪毛骨悚然，其实对于灵枢而言，活着反而是一种痛苦，它才会想要让叶无雪来替它承担这份痛苦。
不过身后这只眼睛，叶无雪总觉得并非是来自灵枢，而是来自另一个人的窥探。这般极为侵略性的窥探，就算是隔着一层屏幕，也让叶无雪感到极度的不安。
红色眼睛瞬间熄灭，连带着墙面也凹陷了下去。叶无雪侧头看向裴令，道：“你是不是也察觉到了。”
裴令抿了抿唇，道：“没什么，只是看这个东西不顺眼罢了。”
在灵枢所在的核心区域，处处都是这样亮着红光的眼睛。脑机损坏了，被脑机所控制的红色眼睛犹如一双双鬼魅之眼，在黑暗中一闪一闪地亮着红光。叶无雪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黝黑的走道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他。在他来时，他并未有过这般恶寒阴冷的恐惧感，可是在离开时，叶无雪的脚步越发急切，似乎再晚一步，他就会被这些眼睛所吞噬。
他们曾经居住的地方，早已被那些钢铁巨鸟轰成了一片焦土，幸存下来的老城区人还在呼朋引伴去坠落的钢铁巨鸟身上取材料。
叶无雪对那栋小楼很是不舍，却也不能继续在此地停留，不久之后其他三个区域的灵枢也会追到这里。他们还是要尽快取回剩下的碎片，将万化镜拼凑完整。
黄字区距离玄字区最近，裴令直接抢了一架可以飞行的法器。由于玄字区脑机被毁，整个玄字区都陷入了混乱无序的状态，自然也没有钢铁飞鸟来追击他们。叶无雪靠在座椅上睡了一觉，将醒之时，感觉到有人在抚摸他的腹部。叶无雪眯着眼睛，伸手捉住裴令的手腕，声音里带着笑意：“你知道吗，刚才小云又踢我了……你能不能感觉到？小云一点儿都不乖。”
叶无雪微微皱眉，向裴令埋怨。鼓起的孕肚让他的身体看起来更加饱满莹润，提起小云时更是压不住嘴角的笑意。
裴令反而很是沉静，他将耳朵贴在叶无雪的腹部，道：“我也听见了。”
其实他什么也没听见，也不可能听见。
叶无雪低下头，眼睛看着自己的肚子，睡意再次沉沉袭来。裴令为他盖上毛毯，轻声道：“睡吧，就快要到黄字区了。”
叶无雪安心睡去，这一次他做了噩梦。在他的梦里满是闪着红光的眼睛，这些眼睛无限逼近，几乎要贴到他的脸上。下一刻，红光熄灭，浓稠的鲜血从眼睛中缓慢流下。
叶无雪步步后退，黑暗散去，他看清楚在流血双眼背后，是裴令孤零零站在那里。似乎有一只手死死扼住了他的脖颈，叶无雪无法喘息，胸腔中仿若被塞了一大把棉花。
裴令说：“我等了你好久……你还是不肯见我吗？你在怪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