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远明是三年前来到西城监狱的。
他入职的时候,池季云尚且没入狱,按理不该和他有任何牵连。
但他上任第一天,池季云就让人送来了几箱子厚礼:先是用一沓沓崭新的钞票铺满箱底,中间放上昂贵的香烟,最上面则是价格不菲的名酒。而这样的箱子,池季云给他送了八个,光现金摞在一起就有一百多万。
他也不是没有犹豫过该不该收,只是来送礼的人膀大腰圆,只怕他前脚拒绝这些礼物,后脚就会被人嵌进沉海的水泥柱里。
但收了礼,他从此就是池季云的人,不过这也无可厚非,毕竟典狱长这样的肥差,本也就是他层层贿赂来的。
所以他坦然接受了,池季云入狱后,他也践行了自己的义务。
这次自然也毫不例外。
两份假释文件,天亮前送抵了池季云的桌前。
池季云彼时刚洗完澡,头发末梢还往下滴着水,被闻憬从身后用毛巾一把罩住揉了揉:“去把头发吹干。”
池季云没有立刻动作,而是拿起那两份文书看了看,抬眼望着闻憬,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须臾,他问道:“你想出去么?”
“去哪儿?”闻憬瞥了他一眼,“跟你出去干坏事?”
池季云闷声笑了笑,然而那笑却未达眼底。
“怎么能叫干坏事?”他抬手在闻憬还泛着湿气的胸肌上画圈,“我是带你出去玩啊。”
闻憬喉结一滚,攥住他作乱的手,捏了捏那白嫩的掌心:“……别闹,我入狱刚一个多月,还不到假释的标准。”
“这有什么?”池季云摇了摇手中文件,“你用阿飙那份,没人会拦你的。”
闻憬一时失笑:“你真是……”
“是什么?”池季云歪头看他,狐狸眼里明晃晃写着无辜,“是个目无法纪的恶棍?”
“原来你也知道啊。”闻憬捏他的脸,莞尔道:“既然池老大盛情相邀,我哪有拒绝的道理。”
阿飙得知池季云要带他出去,表情瞬间凝固,唇角抿成一道坚毅平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老大,我……”
“你好好看着这边,”池季云拍拍他的肩,“至多一星期,我就回来。”
阿飙不说话了,只是又瞪了闻憬一眼,包含着威胁与警告。
闻憬微微扬眉,伸手把池季云揽着肩搂到身前,一边轻轻拨开他后颈上的发,一边挑衅似的在他鬓边亲了一口。
阿飙的脸瞬间黑成了锅底。
池季云后颈上的牙印像个野兽留下的标记,刺得人眼睛疼。
“……你俩多大了?”池季云无语凝噎,一把拍开闻憬的脸,叫他去换身衣服。
哪怕换到了A区来住,闻憬仍天天穿着那身囚服,在一众高级囚犯里显得格格不入。池季云起初动过让他换几身常服的念头,但后来仔细想想,还是作罢了。
原因无他,池季云只是单纯觉得,闻憬穿囚服干他更有感觉而已。
“我没常服啊,怎么办?”闻憬长腿交叠,靠在门框上,笑得很是无赖。
池季云头也不抬:“阿飙,把你的给他找一身。”
阿飙下颌微抽,拳头握了又握,半晌挤出一句:“……是。”
天刚蒙蒙亮,赵远明亲自把他们俩送出监狱大门。
门口停着辆通体漆黑的劳斯莱斯,市值八位数,闻憬用舌尖抵了抵口腔内壁,暗叹池季云还是有钱,怪不得西城人人怕他,却又对他趋之若鹜。
副驾跳下来一个寸头小伙子,穿西装打领带,恭恭敬敬给池季云开车门,见着闻憬也不多问,只是礼貌地一点头。
闻憬坐上车,皱着眉动了动肩膀,阿飙的衣服他穿着有点小,这会儿绷得浑身难受。
“老大,咱们先回老宅?”寸头问道。
池季云点点头,目光盯着窗外不断后退的街景,问:“找到谢寂然的下落了么?”
“还没有,”寸头汗颜:“金九底下的人都是瘾君子,这帮人平时就跟阴沟里的耗子似的,窝点多得很,所以一时半会还没什么线索……”
“谢寂然是谁?”闻憬打断他。
“我的医生。”池季云说。
“……”闻憬表情微妙,“他被金九抓走了?为什么?”
池季云想翻白眼:“当然是为了威胁我,你脑子落监狱里了?”
“不是,”闻憬凑近和他对视,“金九会用一个非亲非故的医生威胁你?这个医生……对你很特别?不会又是你的什么旧情人吧?”
池季云一脸恶寒:“你瞎想什么……等等,为什么要用‘又’……”
听着他们俩你一言我一语,前排的寸头和司机偷偷交换了一个诡异的眼神,都不由自主咽了口口水,对后座那个存在感过盛的陌生男人产生了好奇。
……这人到底是谁,怎么敢和他们老大这么说话?
“什么叫我瞎想?”闻憬不依不饶道:“分明是你前科太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