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灯市。
她和巡逻的侍卫们打了招呼,笑着随口闲聊。淹没在房檐暗影中的人一直没吭声,开口时声音沉肃冷静,淡淡地提醒手下该去东市了。
年轻的儿郎们利索动身,反倒是他这个副使磨磨蹭蹭,落在了最后。
“那我也走啦。”她朝他微笑着点头示意,同面对他们时别无二致,得体温和,从容可靠。
却是装的。二人都心知肚明。
啪。他抓住了她错身时的手腕。将阻止当作挽留。垂着眼睫直勾勾地从暗影里盯住她,眉眼的线条都绷紧。
在忍什么呢?
“等等。”
他低声道。方才发号施令的语气还没完全收回,显得冷硬而正经。
她挑了挑眉看他,不说话了。
喉结滚动,他调整了语气,轻声道,等等。
“怎么?”
她盯着他这副欲语还休的样子。
“…你今日一个人?”
他干巴巴地扯了个话题。她倒也配合着自嘲起来,“怎么,一个人很可疑?副使要把我抓起来吗?”
“…不是。”这男人老实答了,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要告诉你?”
“……”
他沉默了片刻,终究没有告诉她调休的事。正僵持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却主动开了口:
“今日巡逻到几时?”
“子时换班。”他立刻道。
“噢。”
黑暗中他的眸光清寒如月,像一双狼的眼睛,精明而沉默地窥视人间,不掺太多情绪。
事实果真如此吗?
那么他散发凌乱伏在她肩上哭的时候呢?
那时她以为这人只是单纯被操哭了,没想到他真的在哭。像一头大犬耷拉在她身上,手臂紧紧地环抱住她,矫健修长的双腿从腰侧试图将她锁住,溺水一般攀附着她,贴合着她,不遗余力地想要拉近距离,害怕她逃走,又恐怕自己的力道没轻重冒犯了她。
副使能轻而易举地制服亡命之徒,却笨手笨脚地不知道如何困住一朵花。
内部随着他的抽噎也一抽一抽地绞紧她。虽然很可惜,这种反应并不能为她所感受,她仍然察觉到莫大的快乐,爱怜地回应了他的拥抱,轻轻拍着他训练有度的背,问他怎么了。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情事以外的失控反应。过于稀奇,也过于惹人怜爱了。
像一头试图锁死猎物,却发现无能为力的崩溃的兽。漂亮的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