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险室的门被打开，周清卿瘫坐在地面上，他听到门开启后的脚步声，却没有回头。
LEON走到他面前，俯身想要给周清卿一个安抚的拥抱，却被周清卿使出全身的力量一把推开。
周清卿的声音都在颤抖，他怒目而视，发问道：“你不是映真，你是谁？”
LEON一路都在寻找方式，组织语言，他此前甚至几万次地运用虚拟的方式演算“被发现后要怎么办”这一场景，事到临头才发现，自己甚至连直视周清卿的那双眼都做不到。
他硬着头皮，伸手去扶周清卿，温声道：“先起来，我们好好聊一聊。”
周清卿一把甩开他的手，大声呵斥道：“别碰我！”
LEON的大脑飞速运转，具备摄像头功能的双眼扫视着周清卿身体的各项指标数据，动态评估着现在的状况。
体温升高……
心率升高……
周清卿现在的身体数据起伏很大……需要先安抚住他的情绪。
余映真将过往的推理和现在的情况结合起来，很快找到了最佳方案。
他不知从哪儿拖来一个巨大的收纳箱，放在了“人体组织”墙面前，抬手将墙上的那些人体零件逐个摘下来，扔到了收纳箱里。
“我的名字是LEON，是由映真集团研发的一款人工智能机器人，隶属于集团旗下的HINGS研发项目，具备多项智能化功能，研发周期接近五年，我是当前最先进的智能机体，如果您对我的各项功能感兴趣，我可以为您做详细地介绍。”LEON的声音平静如水，没有与他对视，专注地收拾着墙上的东西。
“不必了。”周清卿此刻显然没有心情探究眼前的人工智能机器人有多少先进的功能，他在乎的问题依然没有得到解释，他追问道：”为什么是你？映真人在哪里？”
LEON看向他，谈及丈夫，周清卿的眼底总算有了一点光芒。LEON沉着地回复道：“余先生自半个月前离开红叶星的研发基地以后，就失去了联络。红叶星研发基地独立于集团研发中心，因其研发内容的特殊性和保密性，选址地处星际边缘，除研发基地四周的监控外，附近基本没有其他监控布局。”
LEON将搜集来的过往监控的画面切成了16宫格，用光屏画面放大投影。
周清卿盯着监控中余映真行进的路线仔细观察，余映真穿的确实是从家里离开时的那套衣服，从神情上来看，余映真神智清醒且孤身一人，看不出有任何的异常。他没有使用飞行器，走着走着就消失在了监控的死角里。
如果是被人绑架，周清卿应该早就收到了绑匪的勒索信息。
如果是突然有急事要处理，LEON肯定也会接到他计划变更的通知。
仇家报复？周清卿对余映真商场的上的事关注得较少，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有作案嫌疑的人。
还是说——丈夫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论如何，这都不是LEON不声不响就取而代之的理由。
周清卿质问道：“映真失踪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报警？”
LEON面色平静地回复道：“对您而言，余先生失踪当然是顶天的大事，然而，这并非是我的系统设定中的优先级最高的事项。要下达一个决断指令，我有很多因素需要综合考量。”
LEON眨了眨眼，思考措辞的神情与人类别无二致。他继续说：“之所以暂时不告知您余先生失踪的消息，有一部分原因是您的压力承受能力较差，将这个消息告知给您，您的身体和精神将承受较大的打击。在尚未找到余先生之前，我认为没有使局势更加复杂的必要。”
周清卿深吸了一口气，他命令自己保持冷静，听LEON继续说下去。
“根据此前系统设定的应急预案，遇到这种情况，我必须立即启动，接替余先生承担和处理好所有的工作和生活事宜。刚才已经为您介绍过的HINGS研发项目，是集团的最高机密也是最核心的机密，即便您与余先生共同持有研发牌照，我也被余先生禁止向您透露任何相关信息。对您隐瞒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余先生的授意。这当然也是主要原因之一。”
“最后，根据系统评估，余先生还是存在一定的再次与我取得联系并回来的可能性，因此，我选择了暂时对您隐瞒此事，您的愤怒和震惊我表示理解，在此向您道歉，对不起。”LEON低下头致歉，看上去很真诚。
“至于为什么不报警的问题——”他抬起头继续说：“目前，映真集团的体量巨大，一方面处于发展上升的关键时期，另一方面，公司内部也存在着派系矛盾也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在现在这样关键的时间节点，报警处理，势必会引起公司内部的动荡和外部投资者的恐慌。此前我们的竞争对手一直企图抢占集团的市场份额，一旦他们知道了这个消息，必然会煽风点火，造谣放大，即便后续余先生被警察找到，这件事对公司品牌形象和品牌利益的巨大负面影响也难以消除。我必须提醒您慎重考虑，这一结果是否是您和余先生想要的。”
周清卿内心承认LEON的选择有一定的道理，但他还是无法任由丈夫被AI取代。他皱眉反问：“那难道就这样不管？任凭映真失踪？”
“您可能不知道，我目前拥有映真集团最高的数据权限，我可以随时调取存储于集团服务器的上亿数据，一旦发现余先生的动态，我甚至可能比警察更先知道消息，我也从未放弃对余先生的寻找。”
“你刚刚说，HINGS研发项目从五年前就开始了？”周清卿问。
“是，五年前，余先生的公司在行业站稳了脚跟，于是余先生想研发一款仿生机器人，具备智能化的功能，因为以余先生为代表地高端人士，常长需要同时出席多地的活动。因此HINGS项目研发的产品，也可以理解成是人类的备用品。随着研发进入到第三年，研究的内容越来越深入，各种问题也逐渐浮现，尤其是资质问题。如果不具备相关的研发资质就做更深层次的研发，很有可能涉及违法，更不可能将产品批量化生产和销售。而如果不继续研发，前期投入的时间、人力和巨额的研发费用都将白费。”
“于是，经过搜索和判断，我向余先生提供了建议，那时一共有5家机构或个人持有研发牌照，排除掉政府永久持有的那块，排除掉已经建立了长期合作关系的三块，只剩下您手中的那块是有机会争取到的，根据我的调研数据，您接手牌照之后，并没有将牌照用于研发，而只是存续，看上去志不在此，于是我建议余先生尝试与您交往。您与余先生年龄相仿，性格互补。结婚对当时的双方来说，都是最优选择。后面的故事，您也都知道了。”
周清卿听着LEON的话，陷入了沉思，尽管他和余映真在婚前的交往中确实各有目的，但经过两年的相处，周清卿已经完全将身心交付，得知两人婚姻的真相，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周清卿内心很忐忑，继续发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假冒映真的？”
“看您如何定义‘假冒’，如果您指顶着余先生的名义做事，那么从我研发起，研发团队就在持续不断地训练我接手余先生的工作事务，以协助余先生应对更复杂的场景和更多的挑战。”
“而如果您指的是代替余先生与您相处，那大概是在一年以前，此前，我只为余先生提供一些与您交往建议，一年前，余先生提出，要想我的功能更完整，必须在与伴侣相处等方面有所提升，因此，您在不自觉中，也成为了实验的一部分，参与了我的成长与升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