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祈安咬着牙想慢慢等头上的刺痛消退，可紧接着，一只大手覆盖了上来。
“天天怕，你还怕不够啊。”
手的主人说出的话很呛人，但语气却是无奈的。赵祈安感受到那只手的抚摸，天生冰凉的温度此刻很好的中和了脑袋上的热灼感，很舒服。
赵祈安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保持着蜷缩的姿势，任衔川蹲在床边抚摸着自己。
衔川摸了很久，直到赵祈安的肚子传出咕噜噜的声音。他放下手，站起身，然后躲在被子里的赵祈安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人推了推。
“别缩了，出来吃饭。”
赵祈安平复了会儿自己的心情，这才慢吞吞地从被子里爬出来，然后抬起头的人类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了一下。
两只如同铁锅那么大的螃蟹被人鱼从水里拎出来，它们近一米长的蟹钳还在奋力挥舞，然后就被衔川利索的从中掰断。
“你太虚弱了，吃这个对你的身体有好处。”衔川把蟹腿的坚硬外壳直接剥开，拿出里面雪白剔透的蟹肉装进一个小电锅里，盖上盖子，再拿了小电锅的插头插到墙上。
“一会就能吃了。”
衔川流畅的动作把赵祈安看的愣住，人鱼…也会做这种事吗？但当他看到衔川直接把蟹肉放进锅里没加一点水的时候，不知怎的赵祈安莫名松了口气。
还好，虽然有点常识，但不多。不知为何，赵祈安总感觉如果有一天人鱼完全具备了人类所具备的知识，那将会是一件很惊悚的事。
赵祈安走下床，把小锅子里添上水，然后才回身继续坐回小床上。空荡荡的地下室里只有它们两人，赵祈安的视线无可避免地就落在了衔川身上。他看到衔川把两只螃蟹里的肉都拆了出来，堆在一个盆子里，然后把壳丢回水里，然后顷刻之间，一大群冷蓝色的鱼群涌现，它们一起瓜分着蟹壳上残存的碎肉，随着飘落的蟹壳慢慢再沉进水底。
衔川吃的是生的蟹肉，坚硬锋利的蟹钳在他手里脆弱得像是一片薄纸，轻轻一捅就破了。或许是还保持着身为人鱼的习惯，衔川坐在涂着绿漆的地面上，光裸的双腿朝向一边弯曲着，柔美的坐姿配上他用手吃东西的动作，看着很是违和。
小电锅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赵祈安转过视线。蟹肉鲜嫩的香味溢散出来，赵祈安不禁吸吸鼻子，蟹膏混合着蟹肉，香得有些齁人，闻久了想打喷嚏。
就在他愣愣地看着小电锅发呆的时候，衔川忽然开口：“赵祈安。”
赵祈安被叫到名字，反射性地转头看他。衔川微仰着头，像是把所有雾气拢在一起才形成的雪白皮肤下是淡淡的桃粉，在灯光的映衬下如赛雪梅花般艳丽。
此刻的人鱼应该是心情很好，他曲着腿，后背靠在床边的小柜子上，一双漂亮的眼睛闭着，说话的语气慵懒随意，可说出来的话却让赵祈安浑身一颤。
“其实你恨我，可对我的恐惧让你只能陪着我。”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衔川睁开眼睛，“还是说，你这次回来，打算封闭起自己的心，以后就跟我这么生活着？”
猝不及防间被扯下那层修饰的纱，自己的心思被暴露下阳光之下，赵祈安愣愣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衔川勾起嘴角，“那我也告诉你，不可以哦。”
懒懒的尾音像极了撒娇的孩子，一切的危险掩盖在了这散漫的语调之下。
“我要的，是两年前的你，那个完全属于我的你，我当初利用你逃走，是我不对，现在我会好好补偿，同样的……”
人鱼说着身体忽然前倾，苍白的大手直接握住了赵祈安的脚腕，赵祈安吓得想挣脱，但没有挣脱开。
“我要你忘记之前的不愉快，我们好好在一起。”
蟹肉的香味更加浓郁，熏得赵祈安想流泪，他急忙偏过头去，来不及想为什么自己的心思会完全被人鱼所察觉，人类只能下意识地说出了真话：“我知道我打不过你，所以我已经断了逃走的想法，就这么生活不行吗，我这样也不行吗。”
“不行，还不够。”
“你不是有很多能力吗，既然要让我忘记，为什么不干脆让我失忆！”赵祈安听见衔川的否定愤怒地转过脸来瞪他。
“我要的是完整的你，失忆的，我不要。”
“……”衔川这理直气壮的话和逻辑，气得赵祈安半晌没说话，衔川抚摸这他的脚腕，继续说道：“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寿命、青春，你们人类喜欢的一切。”
说到这里衔川忽然闷闷地笑起来，他带着一种莫名自豪的口吻：“但我知道，赵祈安不是这样的人，你是特别的，所以对你，我需要付出的，也要更多。”
“你到底……想要我怎样。”赵祈安感觉现在的自己不但身体是赤裸的，连他的思考、打算也都是赤条条的，他之前一切的纠结，隐忍，在人鱼的眼皮底下甚至撑不过半天就会被察觉。即使他现在已经断了逃跑的想法，但在人鱼提起来的时候，他也依旧会害怕，他怕衔川生气，他怕自己会死。
人鱼站起身来，坐在了赵祈安的身旁，他擦去人类刚刚涌出来的眼泪。
“我知道你一时之间无法接受，我们慢慢来。”
说着，衔川亲了亲人类的面颊，“我喜欢你以前对待我的样子，我们继续那样吧，有助于唤起美好回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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